回到杨府,还未来得及梳洗更衣,杨诗涵便又呼呼睡去。本来宝贝女孩失而复得,照理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杨钊也在屋内摆起了酒席,不过这酒席的目的却不是庆贺,而是送别。
众人一阵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满满的却都是压抑。对于杨利这种本可以一生平安无事却非要活在刀尖儿上的人来说,杨诗涵一事最多只能算个生活中的小插曲而已。而对于凌霜傲、邱奉这种老江湖,迷雾森林、陆改、龙傲天,也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儿科罢了。不过接下来几人要去的地方,要见的人,要干的事,莫说是杨利、凌霜傲几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是要三思再三思的。
此事一成,天高地阔。
但是,此事若败,那便是“四大皆空”——钱没了,名没了,一切努力和计划也都没了,当然最主要的是,命没了。
再一次谋划好最后的细节,众人却又陷入了沉默,对于凌霜傲、邱奉、萧衍、薛百平四人来说,此一别,或许便是永别。而对于杨钊来说,此事若是稍有差错,损失惨重不说,自己甚至是整个杨家也会惹上江湖中最大的一个麻烦。
杨钊看了看凌霜傲,再看了看邱奉一众,不禁低下头,一阵叹息。
“无外乎不过一死。”凌霜傲的脸上依旧是那般冰冷,看不出任何表情。
“死?”却听堂上一人冷笑道“若真要说死,那也得看怎么死,即便是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了,我也不愿落在他们手里。我俞长青这把年纪,大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死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怕的,只是那地方真的不是人该去,那几个也真的不是人啊,我是见过他们杀人的,那……他们……”俞长青越说越激动,干枯的手紧紧地攥着腰间的长剑,可仍是止不住地颤抖着,说到此处也终于是说不下去了。
“哎!”杨利不禁一阵叹息“杨某当真是不忍心让诸位为了在下去冒这个险,送这个死啊。”
“拿人钱财,替人买命,江湖亡命之人,为谁死不是个死。”凌霜傲说着即便站起身来“既然践行酒已经吃了,我等也该上路了,此去凶多吉少,三位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杨钊看了看凌霜傲,再看看邱奉三人,不禁低下了头。
“扬大人对邱某有知遇之恩,再造之情。”却见邱奉行礼道“即便是要邱某上刀山,下火海,邱某也是在所不辞。”
“邱大侠言重了。”
“不过,邱某还有一事想要拜托杨公。”
“邱大侠请讲,不论何事,杨某一定照做。”
“此去凶多吉少,如若我等当真不幸出了事,还望杨公替我照顾好犬子,邱某来世,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四位公子文武双全,杨某一直是视如己出……”杨钊说着又是一阵叹息“杨某何德何能,承蒙诸位错爱,他日大事一成,杨某定不会忘诸位今日之恩。来,那杨某再敬诸位一杯,愿诸位能够马到功成,安然归来。”
众人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这酒刚下肚,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你们让我进去。”“不行啊,老爷正在和诸位大侠商量大事儿呢。”“对啊,老爷吩咐过了,谁都不准进去的。”“不,我一定要进去,我要向我爹问个清楚。”“不行啊……”“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似乎是小姐。”邱奉说道。
“这个丫头,又整得是哪一出。”杨钊说道“刚惹了这么大的事来,我还没说叨她呢……哎,真是让她娘给惯坏了。随她去吧,不管她了。”
邱奉却是微微一笑“诶,小姐一向听话。或许真有急事,不如我替杨公出去看看。”
“算了吧,我还是自己出去吧。”杨钊说道“对不住各位,失陪了,诸位莫动,我去去就来。”杨钊说罢转身出了房门,邱奉紧随其后,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了出来。
刚到院子内,便看到杨诗涵身前围了一群下人,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杨诗涵却是又急又气,巴拉开这个,又推开那个,已然累得是满头大汗,院内乱成了一团。
“都给我住手。”杨钊一声断喝,众人纷纷停手,跪倒在地,杨诗涵连忙跑到杨利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爹,小哥哥……小哥哥他虽然是林家的人,可是他对我有恩,你和林伯父之间嫌隙再大,也不该把他关起来,还不让我去看他。他现在中了毒,身体虚弱,需要别人照顾……”
“关起来?”杨钊却是一脸茫然,随即望向了院中众人“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好生伺候他吗?”
“对啊。”一人答道“我们一听您说那个小叫花子姓林,又让我们好生伺候他,于是我们就把他给绑起来了。”
“自作聪明!真是自作聪明!”
“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能一样吗,我说的伺候,是好好照顾,锦衣玉食,像你大爷一样地照顾他,不是让你伺候……哎呀,跟你们也说不清楚。”杨钊是又急又气,一阵懊恼“对,你们有没有动手啊?”
“这?我也不知道,时间不长,兴许还没有。”一人答道。
“爹。”一听这话,杨诗涵都快要急哭了“要是小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在也不会原谅你。”
“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哎。”杨钊已是气急败坏,顺手抓起一个人,一阵咬牙切齿之后,却猛抽了自己一个巴掌,摆手将那人扔在一旁,怒吼道“你们,快去,快去,把他请来,请,记住,是请,像请你大爷一样把他给请来。”
“是是是。”几人连声答道,然后纷纷抱头蹿开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杨钊就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到这边儿。
“诶,杨公别急。”邱奉说道。
“不急?能不急吗?要是让那林承厚知道我们打了他儿子,他能跟咱们善罢甘休吗?算了,我还是亲自去看看他吧。”杨利说着拉起一个下人便问道“说,在哪儿?”
“柴,柴,柴房。”一人支支吾吾地答道。
“什么?哎!”杨钊连忙快步向柴房走去。没走几步,便看见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杨利连忙迎了上去,边走边问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人找到了没有?怎么,人呢?”
众人人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人,人跑了。”
“什么?跑了?”
“您说要好生伺候他,小人们还以为要打他呢,于是就把带到了柴房。”只听一人答道“这小子起初还很乖,可是刚一进柴房,却跟换了个人似的,我们四个大汉啊,硬是没能按住他。他是一阵闪转腾挪,瞬间便点主了我们的穴道,然后就对我们是一通拳打脚踢啊。更可气的是,他还点主了我们的哑穴。我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您看我这脸,都是他给我打得。”那人说着便抬起了头,却看那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处好地儿。
“活该。”杨钊说道“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啊,记住,一定要把他给我带回来,要是让他跑了,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众人连忙向四处追去。
“我看他们去了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却听得邱奉说道,说着便就望向了身后的四个白衣男子“你们四个也去帮帮忙,记住手下要有分寸,可别伤了那小子。”
“好。”四人说着一阵翻墙越廊后,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