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一次，你还能烫两次。”女子抬眼看了看林雨辰，不禁一声叹息，略显无奈的脸上竟然略带一丝笑意，顺手将火盆中的瓦罐移到了一旁。
“你笑了。”林雨辰已然看傻了眼，好不开心“那，那我再烫十次百次都值得了。”
林雨辰话音刚落，女子的脸便就“刷”一下阴沉了下来……
“不不不，你别误会。”林雨辰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个……我，我就是嘴里老说胡话，我……我是不是特愣，特傻啊？”说着便就静静地看着女子。
“嗯？”女子一愣，一边摆弄这炭火一边说道“我记得你昨天还问我你是不是特别没用，我觉得一个月前你应该不会说这些话。”
“这，这不是人总得长大，总得便成熟嘛，还能老如以前一般傻乎乎，不知天高地厚的。”说着便又恍了神，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些时日在成都城中的种种。
“天高地厚？长大？成熟？就这么短短十几天的时间？”
“这？人本来就是一瞬间成熟的，因为某些契机。”
“所以你觉得自己现在算是很成熟了。”
“算是吧。”林雨辰答道，随手又要了一勺粥，送到了自己嘴边……
女子简直无奈，猛然倾下了身子，抬手捉住了林雨辰的手臂。
“嗯？”林雨辰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又把嘴烫了。
女子撒开了手，看着林雨辰“竟然还有第三次，这就是你说得成熟？”
“看来我真是笨到家了。”林雨辰勉强一笑，低头吹了吹勺子里的粥，而后送进了嘴里“唔！”依旧是好烫，不过倒是比上两次要好很多了。
“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遇见了些什么聪明的人，而且他们还做了些聪明的事儿，对吧。”却听女子说道。
“嗯。”林雨辰点了点头“算是吧。”
“说说吧，闲来无事。”
“这……”林雨辰迟疑许久“其实，那人你也认识，就是杨利，准确来说是杨家人。”
“他们？”
“嗯。”林雨辰点了点头，随即也顺手拾起了女子放在火盆上的火钳，一边拨弄着火炭一边说道“我记得我以前好像跟你说过，我去江城是为了救我哥。”
“嗯。”女子点了点头，也未多言，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这个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林雨辰随即便将江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近乎一点儿不落地说给了袁萱。
包括，自己被年正英“恩将仇报”，被天山派暗算，被杨家“坐收渔利”等等，全都说了……
说完之后，便就这么看着女子“我说的你都听懂了吗？有些凌乱。”
“听懂了。”女子道。
“我是不是很笨啊？”又听林雨辰道，微微一笑。
女子点了点头“是，很笨。”
然后林雨辰便就愣在了原地，很难言说林雨辰听到这话的心情，这回答可以说是林雨辰意料之中的，但也可以说是意料之外。
林雨辰着实有一丝失落，但林雨辰又不知道自己失落的是什么，或者说，本来期待的是什么。
片刻，但见林雨辰深吸了一口气，道“的确是很蠢，在成都杨府上的时候，错信了绝无尘，差点儿害死了自己，在匪帮大会，又错信了年正英，低估了杨家，差点儿害死了所有人。我果然是个害人精，自以为是的害人精。”
再看女子，沉默片刻“所以这就是你说得天高地厚吗？”
“嗯？”林雨辰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女子，片刻，终究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说杨家这般就是你说得聪明了？”女子再次问道。
“啊？我……”林雨辰有点儿恍惚了“是吧。”
“那你会跟他们学吗？”
“这？”林雨辰有些犹疑。
“或者说你想要变得和他们一样聪明吗？”
“我……”
“我记得《孟子》中有这么一个故事。”却听女子继续说道“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不可。”林雨辰脱口便出“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这？”话刚说完，便又是一愣“五十步笑百步？你，你的意思是我是那个跑百步的，杨家人不过是那个跑五十步的？”恍恍惚惚，似懂非懂。
“不。”哪知女子却是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他们是个逃兵，至于你嘛，为什么非要在逃兵中选一个呢？”
“啊？”林雨辰微微一笑“这？这不是故事里就两个人嘛，我，我就下意识地自己对号入座了。”
“的确，这故事只有两个人，但却不是那两个逃兵。”
“啊？”这话可说得林雨辰是一头雾水了“还，还有别人吗？”
“这故事《孟子》中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却听女子再次说道“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所以这个故事中的两个人物不是那两个逃兵，而是孟轲和梁惠王。”
“你的意思是？”
“斥鷃可在蓬篙之间自由翻飞，鱼虾可在池塘之中随意嬉戏，难道说鲲鹏和龙也会觉得他们聪明吗？”
“嗯？”林雨辰似乎明白了女子的意思，但是又不怎么敢相信。
“杨利为了自保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穆江海为了丐帮帮主之位亦是可以与人勾结谋害了自己的父亲，就像是你第三口吃这粥一般，有时候这世人，并不是你疏忽大意，对其防卫不到，只是你永远想象不到他们的心已经狠到了什么程度。”女子说着便又接过了林雨辰手中的空碗。
而林雨辰却是愣愣地看着女子，一脸的震惊。
“吴起杀妻求将，易牙杀子为羹，赵高能指鹿为马，李林甫、杨国忠、司马道子各个都有只手遮天之能事，照你这么说，他们应该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了？”说话之间，女子已然又给林雨辰盛了一碗粥，递到了林雨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