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瞳的颜色加深，战神的步伐加快了，死亡的人数呈流星的速度上涨。
我这才看清，那个绿衣小姑娘竟然是应该待在灵犀宫与宫女打闹玩耍的明戈？！
惊讶的一瞬间，身旁有人拉住我急速后退，一把玄铁长枪飞快地挥断前面如猛虎般扑来的流矢，天朝大军开始即便人心慌乱依然因为多年征战的默契有条不紊地齐齐后退。
退后一里，身旁人的呼吸突然不稳起来。
我于明亮的火光中向右转头，那少年的侧脸在忽明忽暗之间更显完美精致，如流风的雪，塞外的夜，只是脸上被风尘覆上，牙关死死地咬住。
一只美丽的孔雀翎长箭早已透过坚硬的银甲，牢牢地插进他的左肩。
少年眼色发青，应是箭上有毒，可一直咬着牙坚持。
那只箭的准心本来应该是我的心脏。
天朝的大将军王，绝对不能出事。
“罗逸，你带大军撤到空仓岭的深山之中，我带大将军先行疗伤。”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飞快做出了决定，招来白华背上千琅，反而向刚刚才逃离出来的日落城急速奔去。
任西舒夜再有心计，也绝对不相信我们竟然敢回到最危险的地方。何况听说这西舒夜空有妖孽的皮囊，没有一个妖孽的脑袋。
日落城全城将士狂欢。
他们却不知道敌人的首领受了伤，现在就躲在他们眼皮底下的一所普通民宅里，日后知道肠子都悔青了。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赞大将军的武艺，中了孔雀翎的毒还能清醒地撑到现在。”
我换了普通民妇的粗布衣衫，小脸灰扑扑的，安静朴素，倒是与寻常老百姓没什么两样。我在简陋的木桌上匆匆写完，也不管字是否端正优雅，直接递给了黑暗里闪出的一个冷颜男子，我的侍卫也是暗阁首领，白华。
“叫紫陌把这些药给我找来。”
“是。”男子依然没给他的主子什么好脸色，飞身便走。
想想每次接任务都要跟我撒娇的雅旻，我顿时感到一阵无力。
直挺挺地躺在破旧木床上的少年虚弱的笑起来，倒让我蓦然想起百里夜雪化般脆弱的笑容。
“你还真是丝毫不避讳，直接告诉我相国是你的人。”
“阿琅。”
乍一听到我像我娘一般温婉地叫他，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阿琅会帮我的，对吧？”我气定神闲，坐在那样破旧的木椅上，却仿佛坐在天下之巅，波澜不惊，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是。”少年还想说什么义薄云天、感天动地的话却听到面前的“民妇”自言自语到。
“文有相国，武有将军，怎么办呢，白某人突然迫不及待地想参与群雄逐鹿了。”
“难道你完全相信靳大人和我是真心愿意助你的？”
“真心又怎样，假意又怎样，人生不过一场豪赌，即便是输了，也要输得干脆，”我莞尔一笑，眸子里突然放出了倾国的光彩，“就凭大将军刚才的一问，我想，我是愿意把赌注押在你身上的。”
外面的狂欢仍然在继续，王座上的西舒夜完全沉浸在刀剑的迷人的音乐里了，他在飞速砍杀奴隶与战俘中体会到疯狂般的快乐和陶醉，碧绿的妖瞳闪现着嗜血的光彩。一切东西在他眼前起伏和闪动，人头飞滚，刀光闪耀，还有遇人便杀而听不见被杀的人的悲鸣的激情，一直向前飞驰。
果真是一个舒夜。
相国府，有人迟迟还没睡，顶着清月等待。
听到暗阁来人的的传话，男子一一在脑海里记下。
“相国还有事吗？”
“无。”
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横亘在漫长的粗糙的时光沟渠里，生长于心间，忧伤就像轻轻飞舞的蒲公英，悄然飞起，离不去。
“等等。”
正当要走的黑衣人愕然看向那个白衣出尘的此时脸上却浮现别扭小孩的神情的相国大人。
“她，没受什么伤吧？”
“轻伤，外伤，无碍。”
“她，吃的还好吧？”
“粗茶淡饭，但大将军并没有亏待主子。”
“她，睡哪儿？”
“将军帐，帘幕隔开。”
“她，可有对付战神的良计？”
“尚未。”
“她……要亲自给他疗伤？”总算还是忍不住问出这句。
“是。”
“没事了，你走吧。”
深夜面对空荡的相国府一个人无奈，他在窗前望月徘徊很久又开始执笔，写的不是公文，不是命令。
也许并不是纪念，只是单纯地想念。
解毒的药果真难找，十天之后才送到，这十天内我只好用些普通的药暂时压制住毒性，好在千琅这家伙身体素质实在太变态，整天像没有中毒受伤一样能蹦能跳能长线指挥深山中的罗逸打所谓的游击战。这游击战还是千琅发明的，虽说逃来躲去不甚光彩，但是重量级的战神还真没法伤到我们一丝一毫。
唯一的不好就是，换药的时候某人的眼光极不安分。
盯着我，越来越炙热，有一种桃花朵朵开的可怕错觉。
而每当我有所察觉猛地看去，他又极其淡定地撇开目光。
不过自小练武的人间少年的身体，还真是……脸颊突然红了红，白了白，红了红，白了白……
唯一的意外就是，我某一次洗澡的时候忘了通知某位大将军，然后大将军面不改色的推开房门，然后又极其镇定的关上了房门，最后一如既往淡定地……摔了一跤。
总而言之，这十天里过得甚是太平，双足未尝踏出战火。
只是这样太平地过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又过了十天，大将军王借着最后一次换药的契机终于憋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你可有什么法子？”
头发包成粽子型一身粗布衣衫的我面不改色：“现在你是首领，我是随从。你问我，我问谁？”
千琅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我记得你说，战场上最残酷的事情不是生命的流逝，而是亲人爱人朋友的利刃。然后战神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战魂聚集，只要一魂破灭，战神自然不会存在。而战神，你也见到了他对肖似明戈的琅琊公主有特别的反应，如我猜想没错，明煜将军生前喜欢明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