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时候,雪停了。云静好自己跑到小厨房里鼓捣,飞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歹酿成了一坛子梅花酿,她抱着酒壶到梅树下挖坑,挖一下骂一下:
“死南宫墨!我人都被你囚禁在这深墙大院之内,你还想怎样?还要派人来监视我!我去你妹的!死南宫墨!”
这时正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云静好头也不抬地叫:“谁啊!没听我说不准任何人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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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宫女太监抱成团地坐在门口睡觉,南宫墨额角略微抽了抽。
因他人走得急,小路子没来得及准备灯笼,两人就借着雪映的光一路赶来。但没想到原本步伐极快的陛下刚到吟霜宫的门前看到这一幕就猛地刹住了脚,小路子只好跟着尴尬地通报了句“皇上驾到!”
声儿不算大,却足以将这群正在睡梦中的宫人们惊醒,一个个老鼠见了猫似的原地跳起。
“皇、皇上万岁!”
太监宫女们连忙扔了身上的东西,瑟瑟发抖地跪下行礼。
接着所有人好一阵子都没听见声音,还以为是耳朵出问题了,可是他们没病没灾的耳朵不可能出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那谁了……
叫宫女太监们集体躺在宫门口睡觉,这估计是我朝开国之首例吧?简直不成体统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可恶至极!
正当这群下人们没有一个敢去观望圣颜忤逆天子却又不知该如何揣测圣意之时,却听得院墙内一声尖叫——
“有刺客!”
是婕妤娘娘!
太监宫女们顿时吓得慌乱起来,还是小路子反应最快,连忙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吟霜宫有刺客!”想必不消片刻金甲禁军便会将这里围成个铁桶。待他喊完再一回头,咦?陛下呢?
宫女们一个个地指着吟霜宫大门——
陛下,在里面呢。
嗬!就这么点儿功夫方才还在他身边的陛下就已经冲进去了?他连开门声都没听到好不好!
又一个宫女上前哆哆嗦嗦解释道:公公,方才咱陛下是翻墙,飞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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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刺客似乎并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
这点是云静好在刺客做出行动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出来,毕竟实际情况是那刺客连碰都没有碰到她。
且说她听到脚步声之时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下人闯进来了,呵斥了一声,回头却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蒙面黑衣人,她当时一个激灵跳起来,大喊“有刺客!”随即便将自己挖土的铲子朝那人掷过去,撒丫子就跑。
那黑衣人叫了一声,她却并没听清是什么,一面想着自己这是又惹上了哪路尊神,一面慌不择路地跑。
可怜此时整个吟霜宫的宫人们全都被她赶出来了。而梅树种在内庭后院,距离大门有不少距离,她若想活着出去叫来禁军,须得穿过暖阁和外殿,还不能被这刺客抓到,否则就真的死翘翘了。
越紧张,她就越发腿软,一路上朝那刺客扔了不少东西,烛台倒地,殿内霎时变得漆黑一片,可那些东西却还是被刺客敏捷地躲过。她根本跑不快,眼看刺客就要抓着自己,她索性拼了一把,反手拔下自己的发簪朝那人刺过去。
却扑了个空,她一转身又恶狠狠地往刺客身上扎,刺客略一旋身,只见寒光一闪,他已经拔出随身的匕首,云静好被那寒光刺得眼睛生疼,下意识捂住眼睛。
她听到刀刃渴血般的嘶鸣声,剑气从她身侧扑来,她的头发都被气流带的飞起,她害怕地闭上眼睛,心想着完了完了,她就要这么冤死在宫里了……
“云儿!”
听到熟悉的呼唤,云静好睁开眼,看见南宫墨翻窗而入,如神祗降世般从天而降。白日里耀眼夺目的黑底绣金龙绸袍在此刻无光的殿内也变得有些暗淡,可那双冰冷焦急的眼眸却如寒夜里闪烁的星辰熠熠生辉。
那一刻,这世间仿佛就只剩下他凝视她的眼眸,她想她如何都忘不了那样的眼神。
——天旋地转。
南宫墨握着她单薄的身子,将所有危险都挡在他的身前,而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呲一声,滑过他的左肩。
“南宫墨!”她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云静好冲过去查看他的肩膀,那里破了好大的口子,因为没有光,她看不清伤口究竟有多深,只是手中摸到的粘腻已叫她胆战心惊。
“退后。”南宫墨沉声,另一手握着她的手将她往身后挡了挡。
只是这一小小的动作,云静好却奇异般地镇定下来,一点儿也不害怕了。是因为她知道这里是皇宫,守卫森严?还是因为她看见他来了,他一定会保护她?
南宫墨与刺客对峙着,冷声质问:“你是南宫译余党,还是舒妃手下办事的人?”
就在这时,金甲禁军破门而入,拿着火把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这里包围,小路子小心翼翼挤上前,瞧见南宫墨肩膀上的伤口吓得不轻,叫了声:“皇上!”
“先护送婕妤娘娘离开。”南宫墨吩咐道,视线始终森冷地盯着那名刺客,看来他是活不过今晚了。
只是不知为何,云静好却感觉刺客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那眼神并不带着杀气,倒像是有什么话要和她说一样。她本被禁军护着即将离开,却又忍不住一再回头望了几眼。
“大胆!”
这时却听到小路子尖声呵斥,原来在这群人准备护送她离开的时候,刺客竟然又不顾一切地朝她这边冲了过来,丝毫不管他面前满脸阴鸷的南宫墨!
而南宫墨似乎也没有料到刺客敢再这种情况下再次对云静好动手,一时疏忽,刺客竟然就在这间隙砍杀了几名禁军并迅速冲到了云静好身前!
小路子吓得一声呵斥,刺客却丝毫不惧,飞起一脚,就将他踹上了宫墙,昏死过去。
“郡主!”
这回,云静好终于听清他叫的是什么了。与此同时,她也清晰地看见匕首上刻的苍冥族标记!
刺客是宸月国的!
宸月国为什么会派刺客来杀她?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做出这个举动绝非明智之举,而且这人还不惜一切代价地向她暴露身份,如果真的是来刺杀她,刚刚的一系列举动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合理。
那么唯一剩下的解释就只有:这个人根本不是刺客,他是来找她传递消息的!
传递什么消息?又为何要以身犯险?这黑衣人身手敏捷,出手果断,从他刚刚踢飞小路子的腿法上来看不像是传统的武功,倒有些……倒有些象是跆拳道!
想到这里,云静好胸口俱震!这人不仅仅是宸月国人氏,他还是韩跃的人!
她知道,一定是风绾烟他们出事了,而皇城戒备森严,他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住手!”
也就是在这时,南宫墨叫了一声,扬手示意弓弩手齐齐对准了黑衣人,只待一声令下,他就能被扎成一只刺猬。
“快!挟持我!”
说时迟那时快,云静好用低得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那黑衣人说。黑衣人反应也很迅速,纵身一跃,匕首在他手中霍霍地转圈,他手臂同时在身侧一绕,将自己护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漩涡中,逼迫得众人无法上前,接着趁机将云静好的脖子扣在了手中,刀刃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退后!”黑衣人将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威胁道。
几名禁军知道云静好的身份,略略后退了半步,但还是将黑衣人围在中心。
南宫墨原本阴沉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黑底绣金龙绸袍下迸出的杀气令人胆寒,她甚至能感觉到挟持她的黑衣人不自觉抖了一下。
糟了!云静好暗惊,要是南宫墨真发火了,二话不说就将这人射成了刺猬,她还怎么得到风绾烟要送给她的消息呢?
可她没想到,南宫墨却下令让所有人放下武器,将全部的箭矢都丢到了黑衣人脚边。
“你若放了朕的妻子,朕保你不死。”南宫墨咬着牙根,隐忍道。
“让我离开。”黑衣人手上有了筹码,开始与他谈判。
南宫墨面无表情,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让我离开,我就放了你妻子。”说着,黑衣人轻轻将刀刃又往里收了一分,云静好虽知道这个人并不会真的伤害她,但这个时候还是不禁吓了一跳。
“云儿!”
南宫墨叫了一声,焦急之下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他恶狠狠地瞪向黑衣人。
半晌,好似这里的空气都被冻结了。
“希望你说话算话!”南宫墨厉声说:“倘若你今晚敢伤她半分,朕定要你挫骨扬灰,叫你后悔生在这世上!”随即扬手,喝道:“放行!”
金甲禁军顿时自觉地让出一条路,直通大门。
黑衣人挟持着她,小心翼翼地后退。
可是云静好知道,这皇城内有四门四角楼,三千金甲禁军,两千叉刀围子手,五百明甲将军。而此时此刻,南宫墨必已下令封城,他们二人就是插翅也难逃。
“听着。”她压低声音,对那黑衣人说,“我能为你争取一点点时间,你按我说的走,明白么?”
金甲禁军一个个都在蓄势待发,那黑衣人略微沉吟了片刻,轻轻嗯了声,随即带着云静好纵身一跃,跳过了墙头。
“追!”南宫墨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