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澜了无希望的问：“你不是开枪打了他吗？他死掉了也没关系，你把他还给我啊。”
王毅匪夷所思道：“我还在找他呢，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甘澜茫然地指着身前的血泊：“他们说，你在这里打中了他……”
“哎哟，这不是你杀人的地方吗？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甘澜皱起眉：“我刚醒过来，你说杀了谁？”
“那个瘸子。”——倒数二层除了老太太，原本还有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瘸子，王毅若不提这一茬，甘澜几乎想不起来这个人。
王毅竟然听他们这样编排自己！甘澜指着王毅的鼻子骂：“去你妈的，谁告诉你的？”
两下口风对不上，王毅心里就起了疑，他的确没有亲眼看见甘澜杀人。他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只坐着刚才那个智障，两人瑟缩在一个狭仄的楼梯间里，智障告诉他甘澜和宁予都疯了，刚才就是两个人教他们如何把秦奇等人关进水泥房。智障说宁予提前更改了水泥房里的空气成分分析仪指示板，便是要骗王毅带上呼吸器，呼吸器里早被宁予换了乙醚成分，一吸就晕。智障本以为帮着宁予把王毅轰走就是了，没想到王毅几个人晕厥后，甘澜竟然提出要杀了他们！两人对原住民解释了一通血清和意识控制云云，只说王毅等人已经被怪物控制了，王毅醒过来他们都要死！直把几个原住民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终于相信甘澜和宁予疯了，这才拼尽全力把王毅几个抢救出来，甚至搭上了那个瘸子。倒是另一个智障被宁予给洗了脑，偏信了他的鬼话，拿刀追着人满楼乱砍，迫不得已，王毅刚才才对他开了枪。
幸存的智障见他犹豫，忙开口：“你别再被她骗了，她说起慌来真真的！编瞎话也给我靠谱点！奶奶尸骨未寒被你摸了脖子，我们亲眼所见，能有什么错？难道她是自杀诬陷你吗？”
秦奇站在门口问：“你亲眼看见甘澜杀人了？”
智障点头：“亲眼所见！我还拉架来着呢！”
“她怎么杀的人？”
“用枪啊，地上还有弹壳你看看，证据确凿。”
“她用的什么枪？”
“就是你们那种手枪，短的，对，就是你手上这个。”——他们获取枪支的途径都差不多，手里拿的不是54就是6/4。
“她开了几枪？”
智障听她越问越细，不高兴了：“你问这个有用吗？”
秦奇冷脸看他：“回答我。”
“三枪？四枪？三四枪吧！”
听完她的叙述，秦奇吩咐王毅：“闻闻甘澜手上有没有枪油味。”
他们所用的手枪都靠枪油保养，枪油本身味道非常大，正常握枪都难免沾染，如果持枪射击，那枪油也容易迸溅到手背上。甘澜回来以后再没有碰过枪支，如果她没有杀人，手上应该是干净的。
王毅反应了一秒，随即拉起甘澜的两只手闻了闻，脸色便微妙地抽动一下，突然回身把智障踹翻在地上，抬脚踩住他：“你再编？”
智障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而后他那张持久呆滞的脸忽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一样，可是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恐惧。
“被你发现了。”
说话却的是安安。
小姑娘从血泊里站起来，嘻嘻地笑着，众人尚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却见她忽然踢开了鞋子，解开长拖至地面的羽绒服拉链，可里面什么也没有穿。三九寒冬之中，她赤裸地呈现于众人面前，然后童稚可爱地蹦到了血泊之外。
“那个我，留给你了。”她用下巴点了点被王毅踩在脚底的智障，忽然张开双臂向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仰倒下去，然后就如泥牛入河一般，就如那些飞鸟与野兽一般，她悄无声息地沉没进水泥之中，再没有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在场众人一起呆住，王毅愣神的功夫，被脚下的智障掀翻在地，骑着打了两拳，惊觉回神的秦奇放倒了智障，走上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安”消失的位置。
第一次见识能穿梭水泥的人，甘澜也震惊急了，但她早经历血清的那一遭烂事的考验，比两个人接受能力更强：“现在你们相信我了？”
王毅张大了嘴，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你当初没提这一茬吧？”
“可能是她进化了。”推翻了宁予的死亡假设后，甘澜的心情明显也好了一点：“算算他们还有几个人。”
除却跟随甘澜一起从禾城来的那个始终昏迷的病号外，还有从顶楼被掏下来的怪胎还在，一个人是植物人状态，一个人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对墙角画圈圈的状态。能确认是敌人的，就只有“安安”和“小妖精”两个“孩子”。
他们却不敢大意，连忙把怪胎和病号一起归拢到３０层缠满铁丝网的水泥房里，如果他们是怪物，保证出不去，如果他们不是怪物，保证怪物也进不来。做完这个，甘澜便与秦奇一组，王毅和孟青峰一组，相互检查了身上有没有注射的痕迹，结果四个人身体的隐秘处，果然都出现了针孔痕迹。
这就难以置信了，如果说血清才是唯一能控制思维的途径，那小妖精这段时间没离开过秦奇一步，这栋楼里更不可能有制造血清的设备和条件，她是怎么把全楼的人都感染了呢？
王毅把备用枪递给甘澜：“拿着，一定不能让他们逃去别的幸存点。”
凭借他们几个，真没办法弄懂这其中的门道。甘澜把枪支收起来，却拿出了手机：“先找到宁予，宁予对他们非常重要，他一定不会死。”
“你要给宁予打电话？”
“这里怎么能打电话？我们平时传东西会用蓝牙，他的手机只要开机，蓝牙一定在线。”
这样说着，王毅几个人也拿出手机调到蓝牙配对模式，开始两人一组在楼内搜索起其他的蓝牙设备。宁予也是闲极，楼内通电的设备几乎都被他改装了蓝牙遥控，连水壶都有蓝牙提示，因此几个人一路下来全是假情报。
几个人气喘吁吁回到顶楼，累成了一窝狗，甘澜一路上喊得口干舌燥，便进入厨房预备烧点水。那个蓝牙水壶被她一气之下给摔了，她不得不登上架子去拿一个新的下来。她踩着椅子一踮脚，却听见腰间的手机响起一段轻柔的音乐声。
蓝牙配对成功了！
为她把门的秦奇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宁予！宁予在这！”
秦奇回头打个手势，呆在门外的王毅和孟青峰一起闯进来，噼里啪啦就把边边角角搜了个遍。
王毅摊手：“在哪呢？”
孟青峰咧嘴：“不会他也钻水泥了吧？”
甘澜掏出手机从架子上蹦下来，蓝牙信号却在这一瞬消失了，她复又登上梯子，信号便重新出现。脑筋忽然一灵，她想起这上面就是怪胎曾经躲藏的管道夹层，说不定他们把宁予藏在了这个里面！
想到这里，甘澜朝王毅要来梯子，再次打开了那一块可以拆卸的吊顶，沆瀣的气味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立刻把王毅和孟青峰熏远了。
王毅捂着鼻子惊叹：“我擦，你们往里堆屎了？”
那个怪胎之前一直生活在这里，也没有出来上过厕所的样子——王毅说的可能是真的。考虑了半秒钟要不要钻进这个里面去掏宁予，这种宁予掏出来还能不能要后，甘澜还是屏住呼吸翻进了天棚里。
这一定是她当初嘲笑宁予一身脏的报应。
天道好轮回，老天放过谁？
她前脚爬进来，后脚王毅就跟了进来，还递给她一块沾湿的毛巾捂住口鼻。
“你不用进来的。”
“他真在里面你一个人能抬动？难道你打算一次运一只胳膊下次运一条腿，然后在底下组装啊？”
“谢了。”
“滚蛋——别特么说话了，一张嘴我就想吐。”
两个人在pm2.5数值显然超过1000的管道层里匍匐前行，一阵乐曲声从前方更阴暗处传来，那是宁予的蓝牙配对音乐。听见这声音，甘澜爬得更欢脱了，完全没顾及到后面的王毅。
王毅的脸皱成放了八个月的橘子：他刚爬进来的时候觉得一会下去肯定要洗个澡，往前爬了十米，觉得洗澡不够用了，他得换一层皮，再往里爬到现在，他想出去找个地方洗肺，最好连心肝脾一起洗……
一路来到管道层尽头，面前却是一堵水泥墙，只下角留着一个油桶口大的门。他们未料到会有人能寻至这里，因此门扉没有锁，但是小木门四边都有密封，显然里面是一个隔绝的环境。
甘澜推开门爬进来，发现门里还挺宽敞，应该是预留的一个大型设备存放点，以她一米七五的身高，微微猫一点腰站起来，头可以顶住棚顶。屋子上方有一个换气口，通往天台，因为串联到了主楼的排风扇管道里，所以他们在天台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个多余的换气口。
王毅爬进来带上门，顶着换气口喘了几口气：“我的天，老子感觉内脏都被污染了！”
屋子里面并不大，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反正两个人一样都看不懂，有电线从换气口联通下来，支持着机器工作，应该是偷用了宁予太阳能电池板的电源。王毅随手拉开几个箱箱柜柜，都是乱七八糟的西文试剂，其中一台小冰箱的试管甘澜却认得，这东西和她在小村子看到的血清一个颜色！
但是甘澜无心看设备，她挤在设备间狭仄的通道里往前走，果真在杂乱堆放的试剂盒子上看见了宁予！她扑跪在地上解开了宁予身上的束缚，却发现宁予一张脸烧得发红，眼睛紧紧闭合，嘴唇干裂，是一副病态的样子。
甘澜脑子一动明白过来，这一定是血清的作用，他们给宁予注射了第三联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