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是不是喜欢我,我不清楚,或许他只是为了敷衍我,又或许他想掩盖另一个事实,但这些却是我从来不愿意去考虑的。
我与姬忽,可能就这样结束了吧,我也没那个心态去观摩他与另一个女子的婚礼,那晚,他或许正在与他心爱的娘子洞房,而我则在茶楼里同顾渊喝了一夜的酒。
再之后,顾渊便要带我回沧溟山,我却没有答应,因为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离三年之期,还有一个月了。云北之,那个身世悲苦的神童,也该满十八岁了,我要先去取回他的命,再回沧溟山,静静等待师父的回归。
“亲手杀死他,你真的舍得?”
依旧是在茶楼,台上说书人正在讲一段师徒恋,徒弟从小被师父捡回家,对师父暗生情愫,可惜师父早已抛却情丝,爱不得她。后来徒弟为了救师父牺牲了,师父就抱着徒弟的尸体跳进火海殉情。
说到底,又是个狗血的剧情。
而顾渊的这个问题,虽然也是很狗血的,却问到我心里去了。
让我亲手杀死云北之?或许也有不舍吧,但很多事,不能因为不舍就不去做,原本就已经错了,再错下去,就真的不能弥补了。
于是,我看着顾渊,终于笑得像个小师妹了,“就算我不舍得,不是还有师兄么?”
顾渊喝个口茶,也笑了笑:“嗯,虽然脑子笨了些,好歹还知道找我帮忙。放心吧,你做不了的事,我会帮你完成的。”
“哈,那就多谢师兄了。”我朝顾渊拱了拱手,道了声谢,便继续撑着脑袋,听台上的说书人讲故事了。
片刻,顾渊突然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唤我顾渊,叫师兄,太客气了,不像你。”
我略抬眼皮看了看他:“以前我对你不客气的时候,你老是欺负我,现在我对你客气了,你反倒不适应了?”
顾渊又漫不经心地为我添了杯酒,老实说,我还是挺瞧不起顾渊这点的。大多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候,他总会不停地灌我酒,自己却只喝茶,我问他为什么,他就说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清醒的人,我喝醉了,他就可以照顾我,可其实我酒量很好,从来没有喝醉过,也并不需要他的照顾。于是我再一逼问,顾渊才说了实话,因为自己酒量不好,喝多了就不潇洒了,他是很有偶像包袱的。
我瞟了他一眼,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顾渊为我添酒的动作抖了抖,继而笑道:“没,只是觉得,你其实挺可爱的。”
“可爱?”我想了想,眉头渐渐皱起,“我记得以前苏漠也夸过我可爱,你就跟我说,一个女子因为不漂亮,所以只能夸可爱,苏漠这么说是在骂我不漂亮……那么你现在也是在骂我么?”
顾渊眼里含笑,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道:“那你觉得,你是漂亮还是不漂亮?”
我脱口而出:“当然漂亮了,自信的女子最漂亮。”
若是平日里我这样说,顾渊必定憋足了劲儿笑话我,这回他倒没笑话我,却换了个方式来羞辱我。他说:“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子,你要真漂亮,姬忽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小花花,有些错觉得有,但也不能盲目地信了,很伤。”
我不服气地道:“姬忽除了他娘子,谁都不喜欢,是不是说他不喜欢的女子都不漂亮了?”
我觉得我这句话简直是至理名言,直接推翻了顾渊的歪门理论,直怼得他哑口无言。
只见顾渊微微挑眉,又饮了口茶,却不作声。
我伸腿踢了踢他,得意地炫耀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越来越聪明了,你都说不过我了?”
“没,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疑惑,正在想缘由。”顾渊顿了顿,又道,“小花花,你还记得长生引的事么?”
“记得。”我垂下头,轻轻道,“我会找他取回长生引的。”
“那你可知,师父为何要盗长生引?”
我摇头,问:“你知道?”
顾渊说:“我也不知道。”
我:“……”
“所以我才要想缘由。”顾渊又解释道,“但我知道,师父冒着生命危险偷盗长生引,一定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我愣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顾渊瞥了我一眼,轻声道:“不明白也好,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好吧……”
说了半天,我觉得顾渊这家伙就是想整我,明明最开始是他引起的话题,好不容易勾起我的兴趣了,现在又让我别知道太多,这不存心逗我玩嘛。
再后来,我便让顾渊动用玄机阁的势力,帮我查查云北之的下落,果然让他查到了。
据说自姬忽公子离开后,如今北夏国的当朝右相,除新上任的国君外,北夏国权力最大的男子,便成了云北之,这个还不足十八岁的少年。
可我却觉得那传言中的北夏右相云北之,与我认识的云北之并非同一个人。
只听说那云北之起初只是个罪臣之子,却天资聪慧,极擅长笼络人心。北夏国君君临对他心生怜悯,便将他留在身边为奴为仆。
之后云北之便充分的发挥他的聪明才智,替君临铲除朝中异己,出使列国,为北夏争取大片领地,深得君心,最后又混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还做了太子的太师傅。
可就在云北之在北夏国如日中天之时,国君君临突然暴毙,年仅七岁的太子登上皇位,而太子生母因国君去世伤心过度,也一路归西了。因此放眼朝中,唯一能辅佐新国君之人,便只剩下太师傅云北之。从此云北之除了名义上的辅佐,实际权力甚至比真正的国君还要大。
权力的背后,隐藏着看得见与看不见的肮脏,不管君临暴毙的原因是什么,目前最大的获利者,怎么看都是云北之,而据玄机阁调查,云北之在这三年内,那些政者见得光与见不得光的龌龊事,他都做了,而且做的比其他人都要漂亮干脆,不留痕迹。
这样的云北之,已然被血腥的权力熏染,再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单纯爱叨叨的砍柴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