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自欺欺人,我只看真实。正如幸福始终充满着缺陷,因为太单纯,所以容易破碎。
而现在,我便宁可连假的也不要,我决定离开,默默的,不告知任何人,就像之前偷偷离开沧溟山一样,趁着大家都还沉浸在这场虚假的婚礼中,趁着我还是清醒的……
俗话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长胖。我倒霉了,逃个婚都能被人抓去当存粮。
就在我趁着那些山贼大醉不注意,好不容易快跑出来时,却不甚撞上一只饥饿的九尾狐,还差点儿被他当做饭前的开胃甜点。
那九尾狐名叫秦玖,青丘人士,听说还是姬忽为了庆祝我们的婚礼,专门以灵符传书,将他请来赴宴的。
秦玖在听说我是刚从这场婚礼中逃出来的新娘后,当即便放弃了要吃我的打算,并且决定帮我一起逃婚。这便不免让我怀疑,他真的是姬忽的朋友么?居然还有帮着兄弟的娘子逃兄弟婚礼的道理,果然是塑料兄弟情。
秦玖帮我逃到一处华丽的屋宇外,便停下了。
“此处乃秦某的住所,姬忽找不到的,姑娘可以放心了。”
彼时秦玖身上还披着一件厚重的狐裘披风,看不清脸,只听见他的声音,柔柔的,比女子的声音还要媚上三分。
我站在屋外没有动,只是感慨道:“我以为青丘出来的狐狸住的都是狐狸洞。”
秦玖彬彬有礼地笑着,但话语依旧冰凉:“秦某与那些卑贱的狐狸不同,姑娘若再迟疑,就休怪秦某要欺负姑娘这朋友妻了。”
明明是极为锋利的话语,不知为何,从这只狐狸口中说出,却少了几分威胁,多了几分……傲娇?
我眯起了眼睛:“秦玖公子如此强制的要求我进去,莫不是在里面,有事要求于我?”
大概是被我戳中心事了,秦玖小小地尴尬了一下,然后道:“是又如何?”
我直截了当地问:“是因为我是姬忽的未婚妻,你要利用我威胁姬忽,还是因为我是沧溟山弟子,皮影师苏泽上神的徒弟,你想同我做笔交易?”
秦玖伸手,将我垂在额前的发丝挽在耳后,暧昧地笑笑:“若秦某说两者皆有,姑娘当做如何?”
我拧起了眉头,料到对方可能会来这么一招,然而,事情紧急,我在外面多待一刻,姬忽找到我的机会就增加一分。秦玖说的不错,他的这所屋宇,看似张扬华丽,却在外面设下了一道极强的结界,姬忽不可能找来的。所以,就算知道这只狡猾的狐狸没安好心,我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我抿了下唇,沉声道:“我可以随你进去,但前提是,交易结束后,你必须放我离开,并且帮我摆脱姬忽。”
于是,秦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进来吧。”
房门开后,里面是个偌大的大厅。这屋宇建在山间,起初外面有些冷,秦玖还披着件狐裘披风,此时厅中暖和,秦玖便解去披风,厅内的灯光顿时映亮了他的眉眼,那是一张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一双凤眉斜斜地往上挑着,像用墨线勾勒出的,睫毛极长,眼瞳带着天生的三分轻软,七分柔魅,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有着模糊性别的秀美。
秦玖舒舒服服地斜靠在一把雕花长椅上,用一种嘲讽的笑容看着我。
我见屋内没有别人,心中顿时松一口气。径自走到一边,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才开口道:“说吧,你要同我做笔什么生意?”
秦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清冽如泉般的目光跟着一转,看向了不远处桌上,摆放的一个黑色的瓷瓶,问:“你可认得此物?”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样便认出那是缚灵瓶,当下便知他所求何事,心里便也留了个底:“那是何人?”
秦玖的目光滞厚地从缚灵瓶上拖过,然后缓缓垂下头,我注意到他的双手在身侧慢慢地握紧,分明满含挣扎,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他的反应要如此为难?莫非那瓶中之人的执念于他而言,是件不可说的隐事?
就在我打算走过去自己查看缚灵瓶事,秦玖突然冒出一句:“她是秦某的妻子。”
我一愣,此言大大出乎她意料,不禁睁大了眼睛看去:“妻子?”
秦玖“嗯”了一声,声音软绵,缓缓道:“你替她做副胸大貌美的人身,不管代价是什么,秦某都能承受。”
“呃……胸大貌美……”我擦了擦汗,这缚灵瓶中的妻子以前究竟是有多贫瘠,才能让秦玖此时如此嫌弃,还要改变外貌,非要胸大不可?
“怎么?姑娘做不到?”秦玖见我面有迟疑,抬起头,挑眉道,“若姑娘做不到,秦某也就没有留姑娘一命的必要了。”
“什、什、什么?”我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只狐狸变脸比变天还快啊,上一刻还有事求于我,现在立马就打算要我的命了?我真的承受不来啊!
“姑娘身为皮影师,却连稍微改变一下皮影人的容貌的能力都没有,这让秦某很怀疑姑娘的专业性啊。”秦玖眯了眯眼睛,目光却尖刻如刀,“想不到苏泽上神英明一世,却收了你这师门不幸,倒不如秦某替上神除了这污点,说不定上神一感动,就亲自替秦某制这皮影人了。”
他声线原本就极像女子,此时又变得如此尖细,再加上语调古怪,因此说起嘲讽话时更显刻薄,我哪受得了这份羞辱,煞白了脸,瞪着他,嘶声道:“你怎知我做不到?我再怎么不济,也与我师父无关,你若真敢动我一根汗毛,就算我师父不找你麻烦,我大师兄也必然不会放过你!”
也不知为何,我竟会在此时搬出顾渊来,似乎从某种程度上,某个人已经可以让我觉得莫名心安,仿佛只要有那样一个人存在,无论前方要面对怎样的风风雨雨,都不需要太害怕。
秦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最后一耸肩膀,懒洋洋道:“那就姑且给你一次机会吧,可别丢了沧溟山的脸面。”
我咬牙道:“自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