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不堪的杨子和江雪找了很多网吧，也去了王婷婷实习的超市，她今天旷工，杨子还不停地向负责人道歉。
“会在哪里呢？”杨子看了看表，都过了4 个小时了，还没找到王婷婷， 萧义和张涛都发来短信称一无所获。
“酒吧！”江雪看到了超市的路上林立的商铺，她只能碰运气能否再遇到王婷婷。
这是一家开得比较早的酒吧，楼上是餐厅，楼下是酒吧， 由于店内人少， 杨子一眼看到了正在发呆的王婷婷。
“可把你找到了。”给张涛等人发完短信后，杨子来到王婷婷身边，坐了下来，王婷婷吓了一跳，看清是杨子和江雪，不说话。
“我找你一下午了，累得腿酸啊，肚子也饿了，你请客啊。”杨子从江雪那里知道昨晚王婷婷在哭，只能试探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父亲的病而流泪。
“你一个老师让学生请客，脸皮还真厚。”王婷婷不客气地回敬道。
她从心里并不讨厌杨子这个老师，特别是上次在派出所为自己和张耀祥圆谎，但自己实在是被昨晚的事吓得不轻，现在想想都直发慌。
“你最近住哪儿？你父亲的家吗？”杨子明知故问。
王婷婷白了他一眼：“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
“可你总住郝思嘉的家里也不是回事情啊，”杨子打算继续试探，“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不是吗？ ”
王婷婷感觉心被刺了一下，其实自己感觉郝恩嘉的家人要赶自己走，在这之前自己先走了出来，一个多月来或睡网吧，或在超市的店里睡，甚至几平想要去严海的出租房里住，但最终没跨出这最后一步。
“回去被打死，不如我自己毕业了上班后租房。”王婷婷撇过脸。
“可是……你爸爸恐怕没力气打你了……”杨子忍不住还是直说了，“现在正在医院呢， 我就是为这来找你的。”
“他死了更好，我就连房租都免了。”王婷婷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但绝不是悲伤。
杨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有点发颤：“你别说气话，说不定真的会死啊，你的父亲是……”
“关我什么事？”王婷婷嘴硬，“把我往死里打的时候他把我当女儿吗？”
周围的人向这里看过来。
江雪颤抖着，激动得声音发颤：“没有他哪里来的你？他是胃癌！即使要打你，又有多少时间来打你了？”
王婷婷呆呆地看着江雪，江雪流出眼泪来，“你想过吗？他为什么打你？你就没有错吗？你都是快成年的人了，你在长大，可你的父亲在衰老，也许疾病让他等不到衰老的那天！ 不要等你想到他的好时，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子站了起来，扶住椅子，让自己颤抖的身体有支撑点：“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在满大街找你？！萧义、张涛、谢芳……全班几乎都出动了！他们接到我的电话， 并不是回答‘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爸要死’，而是纷纷向实习单位、学校请假。”
“我没叫他们这么做。”王婷婷感到心在颤抖，但仍是嘴硬。
她的话音刚落，脸被打了一个巴掌。
江雪颤抖着，看着呆呆的王婷婷，咬着嘴唇道：“这一掌，我是替全班学生打的， 每个人都把你当同学，而你却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 你难道不知道吗？萧义他们少上一节课，就意味着可能修不满学分，意味着不能毕业！”
萧义！ 王婷婷想到了昨晚那个为了自己跪在地上的班长。是啊，我总以为自己没人要，可是同学们却这么保护着我，我究竟在干什么啊？她流下了泪。
王婷婷扑进了江雪的怀里：“老师……我错了……”
医院里，王勇打着点滴静静地躺在床上。
“爸爸，这个读什么字啊？“
“叔察。叔叔视察的意思。”
“你别听你爸的，那读‘督察’，你爸爸总念错别字， 小时候不爱读书呗。”
“婷婷，爸爸没文化，你可要好好读书啊！”
“好！ 婷婷一定听话！”
“好！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 ……
“你学你妈化妆！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你再去你妈那里，我打断你的腿！ ”扔下棍子，父亲自己先哭了起来。
“窝囊废！ 你没用我妈才跟人走的！”……
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王婷婷想起了往事，现在想来，爸爸也许不是为妈妈离开而哭， 而是害怕自己学坏才哭的……
听到动静，王勇睁开眼睛。
“婷婷！”王勇要坐起来，但胃部的隐痛让他放弃了这一举动。
王勇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眼睛红红的，叹了口气：“爸爸总以为棍棒底下出孝子是真理，你爷爷就是这么教育我的， 可是……”他看了看杨子，挤出笑容：“对不起了……爸爸没文化，可是失去你妈妈后，我真的怕再失去你啊……”
王婷婷抱住王勇：“爸……你什么时候得的胃癌啊！”
王勇叹了口气“早几个月前就有了，我一直没敢和你说。那时你妈想要回监护权， 你不肯去她那里，我只能对你凶，打骂你，也许你受不了，你妈再一上告，你就愿意去了……我不想拖累你……可是一想到真要失去你，你妈说要回监护权，我又害怕了……”
王婷婷泪如泉涌，江雪在一边抹眼泪。
医生走了迎来，咳嗽了一下，问道：“是否做手术，我需要你的家属确认。现在你醒了，你自己签字也可以。”
“医生，治疗需要多少钱？手术成功的希望有多大？”王勇看了看女儿，“没什么希望的话，我还是把钱留给女儿吧……”
“爸！ 我要你活着！”王婷婷抱紧父亲。
“要切除大半个胃。是大手术。”医生说了一半，杨子打断了医生的话：“我的同学也是医生，他说过很多人本来可以救治的，自己放弃了希望，才造成悲剧，是吗？”
医生点点头：“确实很多人很乐观，反而战胜癌症。”
“爸！你一定别放弃，我会一直陪着你……”王婷婷贴着王勇消瘦的脸，泪水滑落在王勇脸上。
“王婷婷爸爸，你一定要振作，为了你的女儿，你还要看着女儿成人、工作、嫁人呢。不是吗？”江雪流着泪，她仿佛看见当年自己母亲临终前的情景，“不要放弃自己……”
王勇艰难地点点头，问杨子：“老师，我女儿能顺利毕业吗？我没文化，赚不到大钱，我希望女儿能毕业，靠学校学的技术能养活自己，这样我也安心了……”
“王婷婷爸爸，你别这么说……”杨子看了看王婷婷，以她目前得到的学分恐怕不能在明年7月毕业了。
王婷婷看着杨子，此刻她的心里后悔力分，如果时间能倒流，自己能早点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一定会好好读书，可是自己至今得到的学分……
“我答应你，我们做一个约定，你不放弃你自己，”杨子点点头，“我会尽全力帮助王婷婷顺利毕业！ 作为老师，我也不放弃我的学生！ ”
“老师……”王婷婷已经哭成了泪人。
王勇拿过医生的笔，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然后无力地放下笔：“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婷婷，你也一定不能放弃自己，你永远是爸的乖女儿……”他突然蜷曲着身子抽搐起来。
“立即抢救！ ”医生推开王婷婷等人，抢救室的门被关上了。
“老师，我不能毕业了，对不对？”抢救室外，王婷婷低着头，她知道答案，但还是想通过老师来确认，之前说的毕业了打工租房，自己没技术高中没毕业，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而爸爸又生了这病……
杨子轻轻地拍拍王婷婷的后脑勺：“你爸爸即使面临是否动手术的选择时，首先想到的还是你，他想给你的是生活下去的希望。不要放弃，还有8 个月，我可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的人，我绝不会放弃你，你也别放弃自己！”
王婷婷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江雪将她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