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我们三人。”杨子笑道，“我们转换下话题吧。第一次遇到你们， 你们也是在过情人节吧？哈哈，年轻真好。谢芳，你妈妈管你还是挺严厉的，禁止早恋，很像我那个时代的老师和家长，哈哈。”
谢芳咬着嘴唇。萧义不明白杨子要说什么，盯着杨子看。
杨子往水杯里倒水：“多少年了，不要早恋、不要玩游戏，家长老师视之为洪水猛兽，可是水靠堵是堵不住的。一些事情正如这水杯，杯底完好无损，水就只会满出杯子外来，感情也是。我先问萧义，今天你被谢芳的妈妈警告远离谢芳，你有什么感想？”
“多管闲事！”萧义瞪大眼睛，有点恼羞成怒。
“谢芳也很想知道哦。”杨子耸耸肩，“我在食堂就留意到今天你们两个相处不正常。谢芳妈妈一来，我就全明白了，一对恋人遇上家庭阻力啦。”
“我妈是多管闲事！ ”谢芳红着脸，“老师你也是！”
杨子哈哈大笑：“我就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坦白说吧，你们两个是同学，以后每天见面，不如今天把话挑明了，不然每天遇到都会觉得尴尬。即使家长阻止，不做恋人也可以做朋友吧？那我先问谢芳，你妈妈这样看待萧义，你觉得萧义哪点吸引你呢？这小子人长得黑，也就结实一点，萧义你别生气，你这脾气也不是很好。”
谢芳羞红了脸，看了看萧义，低着头：“他很仗义。而且一旦有了目标，就会认真努力地去实现。”
萧义的脸上充满惊喜和感激。
“比如参加学校的篮球队，他训练很刻苦，他告诉我，能为学校参赛，可以遇到一个又一个强队，打赢比赛很快乐。”谢芳想了想，努力证明萧义的优点，“在学画画期间，他其实蛮笨的，没什么画画的天赋，”谢芳笑了出来，“但还是一笔一画认真地修改。我喜欢他那种抓住目标不放松的精神。”
杨子拍起手来：“不错，这些都是我在其他老师那里得到的评价，谢芳眼光真不错。”
谢芳害羞地笑了，算是对杨子的回应。
“争强好胜，好面子。”杨子看着萧义，心里想，“谢芳说的恰好证明了萧义的性格。不肯服输是好，但碍于面子面对困难反而不懂得后退一步，审视自己、看清局势。我又该如何劝说萧义呢？”
萧义咬着牙，捏紧了拳头：“你妈说得对，我这样一个工读学校出来的人，没资格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
谢芳和杨于都被萧义的话吓了一跳。
“这么说今天谢芳回避你，你不怪她啦？”杨子明知故问。
萧义坚定地摇摇头：“不怪。”
“萧义！”谢芳有点急，但家长的阻止又使她欲言又止。
杨子摸了摸下巴，寻找思路：“喜欢谢芳吗？”
萧义别过脸去：“反正我没资格。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人家喜欢……”
如果自己不是工读学校出来的，那该多好？多年前的一次冲动，使自己成为了被贴上标签的人。好不容易出来了，每当自己看到生活的希望了，面对的总是人们的冷嘲热讽：“这家伙也学画画？”“这个人进过工读学校，偷钱也不是不可能。”“我不允许你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和我女儿在一起！”“啊！ 这家伙也能被提名当班长？这不是老虎当大王吗！”
各种各样的声音，让自己几乎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以往的过错造成的各种悔恨、懊恼如影随形，可是家里没人可以沟通；好不容易进了学校，又被前几任班主任看不起；好不容易交了几个朋友，有几个还是因为害怕自己而讨好自己，只有谢芳是真诚的，可又被人家家长禁止交往……走过一次弯路的人，再要获得人们的认可，真的好难啊……
看得出萧义很痛苦，内心在挣扎。突然萧义被泼了一脸的水。杨子放下水杯，指着萧义骂：“你小子欠揍！”
萧义抓住杨子的衣领，拔出了拳头。
“萧义！”谢芳惊叫道，萧义的拳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觉得自己没资格，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总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可，是不是？”杨子甩开萧义的手，“难道你就没发现还有那么多人在关心你吗！ 你的奶奶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她一听你当了班长，笑得像个小孩子，她说你人不坏， 你这样自暴自弃对得起她老人家吗？艾跃子老师凭什么教你画画，你想过没？ 就是因为你能积极做事而感动了她，她跑上主席台替你证明清白，你难道忘了吗？”
杨子指了指谢芳：“现在还没办法改变谢芳的家长的想法，可是她却是真诚地欣赏你！ 你自己却看不起自己！”
“我没有！”萧义嘴硬，脖子上的青筋暴突。
杨子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们知道爱的意义吗？”
谢芳和萧义愣住了。其实现在别说在职高，即使在重点高中，出双入对的学生也不少，有的在爱情的魔力下一起努力考上好的大学，有的则花费精力太多导致成绩一落千丈。但相对而言，职高生的早恋问题更让学校和家长头疼，因为这些学生的自制能力比较弱，有的老师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可像杨子这样问萧义和谢芳如此严肃的问题，对于这两个人来说，还是第一次。
“爱首先是一种信任。”杨子指着谢芳，“谢芳欣赏你， 希望你能朝着自己正确的目标努力，其实就是对你的信任： 相信你能走出自己的路来，相信你能够让她依靠。”
谢芳微笑着，红着脸。
“而你，也确实如谢芳说的，在一步步地努力。”杨子又倒满一杯水，“希望你能相信谢芳，回避你不是她的本意。”
“爱是一种责任。”杨子拿出自己的钱包，晃了晃，“爱情不能代替面包，而让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生存下去，这是双方的责任。这一点， 萧义你能做到吗？”
萧义想了想，是啊，自己除了会打架，会打点篮球，其他什么都不会。正如汪震他们，到现在还找不到工作，游手好闲，如果谢芳跟着自己一起饿肚子，那什么都是空谈。萧义摇了摇头。
“很巧的是，几个月前我曾经也面临这样的问题，被以前的学校辞退，居然会来参加这个学校的双休日面点培训班。“杨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所以我深有体会，当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他脑子里想到了江雪，“却怕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你们比我幸运，因为你们现在就在学习可以生存下去的技能，而且年轻， 学得快。”
“爱是一种勇气。”杨子拉起谢芳的手，又拉起萧义的手，让两人手拉手，“外界的不理解、生活的艰辛， 面对各种困难，没有勇气，是不能在一起的。谢芳现在要面临的，是鼓起勇气证明家长是错的，萧义要做的，是鼓起勇气，真正成为谢芳可以依靠的人，证明谢芳是正确的。”
三个人静默了一分多钟。
“谢谢你，老师！”谢芳首先打破了沉默。
“虽然很想揍你，但你说的都是人话。”萧义就是不肯拉下面子。
杨子把倒满水的杯子递给萧义：“那作为报复，你可以泼我。”
萧义拿过水杯，停在半空。
“萧义！”谢芳叫道，希望能像刚才那样阻止他。
水泼了杨子一脸。
“你还真难缠！”萧义笑道，“你自己要求的啊！”
“痛快！”杨子哈哈大笑。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