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重重劫难,奇迹般的再聚,每一刻都洋溢着甜味。子君无意中观察到父亲看见爷爷的笑容时,那种惊讶的模样,难道爷爷从前都不笑吗?
看着太爷爷、太奶奶讲述了许多他们深藏在记忆深处,那些短暂但愿隽永的时光,清风崖的一家三口。那神情,仿佛就在昨天一般,虽是躲躲藏藏,但依然趣味无穷。
父亲的灵魂似乎也回来了,表情温和,眼光中的落寞也淡去许多。她像小时候一般依偎在他的身旁,也不叽喳吵闹了,就这样安静地聆听着,跟随着父亲的步调,待到问道到自己时才回答。
爷爷看起来沉稳睿智,不像听闻的魔那般残暴、泯灭人性,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咒?父亲为什么要带自己逃走?娘亲呢?子君的心里一大堆谜团,想问但却不敢开口。
一家人相谈许久,但是外面的世界却没有丝毫变化,幽蓝幽蓝的光芒,显得极其神秘。
中途一个侍女模样的女魔走进来,魔君吩咐她准备晚宴。
“爷爷,你们是用什么计时的呢?”再多的疑虑也抵挡不住她的好奇。
“刚来这里的时候,一切都没有规律,困了睡、醒了活动,后来我们学习了人间的方法,用沙漏计时,改天让陌儿带你去看看。”
“嗯,好!”
她调皮地笑着,爷爷温和的目光,亲切的语言让她的思绪更加难以理清了。
晚宴上,菜品繁多,有她见过的人间食物,也有闻所未闻的奇珍佳肴,虽大多是冷食,但是味道鲜美。
到了歇息的时候,子君吵着要跟随父亲去他所在的东殿居住,而二老则被安排在了魔君寝殿最近的一处殿宇。
终于寻见了同父亲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万分欣喜。旦陌将女儿的房间安排在自己的隔壁,亲厚之意,无需多言。
“爹爹,为什么你住的地方,墙壁上雕刻的图案和爷爷的不同呢?”她缠着父亲问道,
冰屋里,相较于外面来说要温暖些,但是还是冷冷清清的,一事一物都是冰,纵使雕刻成百千模样,也不能改变他们的本质。
二人坐于一张雕花镂空的精致圆桌旁,桌上摆放着侍女刚送来的果子。
“这壁画是我在外界的见闻,而你爷爷那里雕刻的大概是他的一些回忆吧?”
“哦,原来你们都喜欢把心里想的事刻画在墙上,这样也好,怀念的时候可以看看,那些逝去的时光仿佛又在眼前了。”
“想不想看看你小时候?”
父亲的笑就想春日里的暖阳,她满心欢喜地点头道:“想,现在就想。”
她跟随着父亲走进他的寝殿,幽蓝的光芒下,墙壁上的婴儿床里一个婴孩正在熟睡,一个男子正拿着拨浪鼓在逗她笑。有抱着她的画,安抚哭泣的她的画,她在天地里乱跑的画,院子里练字的画,淘气时被打的画等等。
“爹爹,你刻的真好,看见它们,我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了!”她轻轻地抚摸着画上的自己,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怀念,回头看见站在身后的父亲亦是如此,“爹爹,为什么没有娘亲呢?”
她忍不住问了出来,太爷爷曾经说过那个诅咒可能造成的悲剧,那一定是他心里的创伤,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长什么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知道你会问这个,你现在长大了,有权力知道这些,也罢今天就带你去看个究竟!”旦陌合上殿门,触发墙上的机关,寝殿里的密室显露了出来。冰墙里红色的叶子,格外抢眼。
子君跟随着父亲走进去,墙壁上雕刻了他们的相遇相知的过程,她一边看父亲一边解释:
那是两万年前的深秋,他带着魔界的精锐去人间采买,为了隐藏身份,他们装扮成普通商人的模样,并且收敛了所有的气息。
返回的时候路经一片霜林,秋霜将树叶染得火红,甚是美丽,他忍不住驻足欣赏,却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哭声。她长得清丽婉约,周身泛着仙气,乌发上簪了一朵百合花。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他心生恻隐,递给她一张手帕。女子只是修行浅薄的小仙,并不能识得他们的身份,交谈之下,知晓原来女子遭到恋人的抛弃,故而伤心欲绝。
但是他却被她的执着而纯洁的爱打动,火红的霜叶映衬在她雪白的肌肤上,他的内心第一次萌动了强烈地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冲动。
女子坦露自己没什么知心的朋友,伤心难过的心思也无人可以倾诉,便独自一人寻了这偏僻的霜林宣泄悲伤。他很耐心,听她说了很多,二人于是成为了朋友,他于是留下了一盏注入了自己元气的玉灯,约定她只要想找人说话,便可以点燃这灯,自己便会出现。
他带领部下回到魔域,没多久他真的感应到了女子的召唤,同样还是在那片霜林。她是他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女子,一来二去,女子的音容便总是浮现在她的脑海,尽管每次她都是向他倾诉另外一个男人。
他悄悄为她准备了许多礼物,每次以各种借口塞给她,又偷偷地看各种修仙的书籍。一晃两年过去了,女子终于带他去了自己居住的花海,他从未问过她的姓名、来历,原来她是一个花仙,名唤千雪。
他以为自己的等待终于有希望了,女子已经对他开诚布公了。花海里有各式各样的花,五彩缤纷,女子每天就是悉心地呵护花草,对每一株花儿都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爱。
他渴望自己就是她花海里的一株小花,哪怕仅仅可以分得她一丁点的爱,为了赢得理想的爱情,再次见面时他准备了大段的表白。
当召唤再次来临,他因为太激动而犹豫了片刻,等到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花屋前的空地上睡着了,满身的酒气。他把她抱进屋里,本想为她准备一些醒酒汤,却被她紧紧地拽住手。
他傻愣愣地杵在了床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缓缓睁开,出人意料地道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准备许久的话一字没来得及说,只是木讷地回了句:“是的,我喜欢你!”
女子扶着头从床上坐起来,“你既然喜欢我,不如我们就对着天地起誓结为夫妻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容不得他有过多的考虑,他也不想过多地去考虑。女子也不在乎什么仪式,也没有问他的家世背景,当即就在门口拜了天地。
虽然一切太草率了些,他为来得及禀报父亲,但是他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来弥补今日的亏欠。婚后的日子很甜蜜,女子很贤惠,对往事也绝口不提,他们饲养着花草,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他的无缘无故失踪引来了父亲的焦虑,在收到父亲三翻四次地召唤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说要回家一趟,他问女子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家。女子以花田不能缺乏照顾,拒绝了,他想即使自己极力保护,魔界的气息也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便也没有再强求,承诺三日之后返回。
没想到他将自己与女仙成婚的消息禀报父亲之后,引来雷霆之怒,被关了七天。因为他的一再坚持,父亲承诺只要那个女子也是同样爱着 他,便不计较他的过错,终于在离开十天之后他返回了心心念念的小屋。
可是当他兴奋地喊着娘子,推开门的那一刹却看见她衣不蔽体地躺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他怒了,举剑欲除掉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
可是当女子跪在地上央求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怪只怪我的心早已许给了他。
他愤慨地问道自己算什么?女子不答。
他既下不了手,又心痛不已,愤然离去,显露了魔气。
数月过去了,看他闷闷不乐,父亲大致明白了,单纯的儿子像曾经的自己一样被骗了。
忽然一日,他再次感受到了女子的召唤,本欲置之不理,但本心又驱使她前去。
女子痴痴地立在花田里,腹部高高地鼓起,见他来了竟然给了笑脸。
“你终于回来了,看咱们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腹部。
他很不屑地甩了一句:“你怎么确定这个孩子就是我的?”
“当然确定,我们成亲到现在日子正好差不多,而且我是完璧之身嫁给你的!”
他心里默算了一下,好像真是这样,但是一想到心爱的妻子对自己不忠,便怒火中烧,冷眼看向她:“所以,现在是他不要你了,所以你才想起我?”
女子垂下头不答,泪如雨下,他最见不得她哭,这一哭他的心也软了。一起相处了数天,女子似乎真的洗心革面,带他也比从前好了。
就在他彻底忘记伤痛,对她疏于防范之时,她竟然对他下了迷魂之术。原来她之所以同他相处这么久,是一直在等待她的情人带天兵前来,那人为了立功,不惜以她作饵,而她为了他不惜任何代价。
可殊不知她这等微末的伎俩,对他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他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等待那个男人带兵前来,最后将他们全部生擒。
他的手上还没有造过杀孽,虽然眼前之人利用他、伤害他、背叛他、甚至想杀了他,但是当他举起剑欲刺去的时候,还是下不了手。
女子道:“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舍得杀我吗?”
没错,他下不了手杀她,于是他欲杀她的情郎,这样她多少也会痛不欲生。
女子又道:“杀了他,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我会告诉孩子你杀死的是她的生父,你还敢杀吗?”
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却还是被她逮着机会要挟。
那个男子爬到他的跟前,磕头求道:“放了我吧,我保证绝对不揭发你们,那个女人也送给你!”
女子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懦弱的魔,法术再强又如何,还不是任人鱼肉,低贱就是低贱!”
他愤怒地一剑劈毁了他们曾经同眠的小屋,又一剑欲杀掉这对卑鄙无耻的狗男女,可是她看见女子可怜兮兮的目光时又犹豫了。
这时早就关注着这一切的父亲出现了,数掌劈下来,二人同那个男子带来的天兵尽数死亡。他欲将他们同这个令他儿子伤心的地方一同焚毁,却不料儿子傻傻地望着女子高高隆起的腹部。于是他剖腹取胎,约定只要孩子还活着就饶她一死。
那是个可爱的女婴,血脉的感应,让他立即确定了那就是自己的孩子。他们焚毁了所有的一切,留下几块来自云水的砾石,掩盖踪迹,返回了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