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溯夕就醒了来，其实他根本就一夜未睡，眼底下都是乌青。
刚打开房门，就见逐琊捧着早点走了进来。像是很熟门熟路一般，他将药粥和小菜摆到桌上，冲着溯夕道：“来吃点吧。”
溯夕有些不自然地坐下，下一刻，一勺粥就递到了嘴边，顺着拿勺子的手看去，逐琊的表情无比自然。
到昨天之前，逐琊都是这么喂溯夕吃饭的，可是于醒来的溯夕而言，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他将勺子拿下，小声道：“我已经可以自己来了。”
逐琊顿了一下，随即也拿起自己的勺子，二人便在这有些莫名的气氛中，用完了早膳。只是在放下碗筷之后，逐琊又很习惯地用手背擦了擦沾在溯夕嘴角的污渍。
每次逐琊做这些体贴入微的小动作，溯夕都会僵一下，甚至躲一下，可是到了下次，逐琊依旧是这么做。
一日逐琊出去采药的工夫，卿无昧来寻溯夕，回头看了看被仙术护着常开不败的花田，笑了笑：“这挨千刀的，痴心郎的戏倒是扮得不错。”
溯夕浅浅一笑：“无昧哥哥…”
卿无昧掐了一把溯夕的小脸：“嗯，胖了些，看来养的还是称心的。”他盘腿一坐：“怎样，可想好了么？”
“嗯，”溯夕点点头，“我还是觉得，此情当断。你纵能护我一时，我却不能总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永远躲在这妄想林里不出去，我如今仍是个天君的身份，不知道能不能求得天帝开恩，收回这副仙骨呢。”
卿无昧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桌子，似笑非笑：“你少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你不是舍得他，而是怕天帝发落他吧。”
溯夕被说中心事，也不避讳：“强抢地府，罪责怕是不小……他若能安分回到天宫，那么天帝看在他往日功德的份上，大约也是会大事化小的。”
“你肯断，可那个二楞子却不一定会肯呢。”
溯夕闻言，微不可闻地叹了一气。卿无昧见他这般模样，眨了眨眼睛，突然就计上心来，身子往前靠去：“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你倒是不妨拿去试试，兴许就叫他死心了呢。”
这个妄想林的妖皇啊，一肚子的黑水呢。
逐琊再次回到凝玉小筑的时候，险些没有认出来。
那原本朴素的小院子，被铺天盖地的红绸子，红灯笼摆满，遍地摆满红楠木的大箱子，里头都是些奇珍异宝，还有不少小妖怪头顶小箱子进进出出的。
心下诧异，逐琊走了进去，发现厅堂里也放满了东西。
其他便罢了，桌上摆着一件红色的嫁衣，溯夕正低头看上头的绣样，嘴角竟也忍不住勾起来。
“小夕，这是什么？”他问道。
溯夕抬头，回道：“聘礼。”
“聘礼？”
“是啊，”溯夕依着卿无昧教他的话说，“无昧哥哥说许我妖后的位置，我答应了。”
逐琊眉头猛地一跳：“胡闹！且不说他是妖皇你是天君，你一个男儿，如何做妖后？百妖也由着他乱来么！”
溯夕怡怡然站起来，把逐琊的话一一对回去：“他是男子，你也是，那为何我跟得你，却跟不得他？再说，他能许我妖后的位置，岂不是比我在天宫里做个最下等的散仙要好得多？最重要的是……”他停了停，“我心悦他。”
“小夕，你即便要骗我，也莫编出如此拙劣的谎话。”
“这不是谎话！是他在天宫之外救了我，即便我神志混沌，却还依稀记得，他照顾我的音容笑貌。如此情意，我如何不答应呢？”
溯夕强逼着自己眼神犀利些，不能有丝毫气短，否则，他很怕会被逐琊看穿自己的演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逐琊的反应，看到他眼里由震惊到气愤，由气愤到伤怀，由伤怀最后变为一种复杂的纠结。
逐琊的嘴角紧绷，这是他要发作的信号。
太长时间的沉默让溯夕有些心慌，甚至他无法预料逐琊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就在他刚打算怯场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往外带。
逐琊阴沉着脸，看到陆陆续续忙个不停的小妖，一挥袖将它们赶出凝玉小筑，立下一个结界，叫他们谁也进不来。
溯夕还来不及阻止，就被逐琊带到床上，双手被十指交叉握住。
“逐琊！”他有些慌。
“你不是说你记得他救你的模样么，那我呢，你记得多少？”逐琊俯下身，鼻尖与溯夕的相碰，声音沙哑，“记不记得我为你沐浴，记不记得我喂你吃饭，记不记得我每日每夜抱着你，哄你入睡，嗯？”
声音的末尾，温柔而缱绻。
过分的姿势让溯夕脸红，他难耐地撇开脸，他想说不记得，可更明白这么假的谎话说了更糟糕：“记得又如何…不足放在心上。”
逐琊的手收紧了一点，呢喃道：“那这个，你也一定还记得吧？”话音消失在相贴的唇齿间。
只是下一刻，溯夕就吓得把头扭开，脸上既是羞赧，又是委屈：“不记得不记得，你怎么可以……”
“忘了？那便更要叫你想起。”逐琊再度贴了上去，这一次却没给溯夕逃走的间隙。
他睁着眼，看着溯夕眼里一点点因为憋着气而凝聚的水汽，便挑开牙关，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扫过里头的每一处。
可怜溯夕虽不是头一回，可终究是青涩，沉睡的那段时间的记忆虽然有，但触觉却是记得不清了，因此这会儿被逐琊压在身下，除了微弱的挣扎，竟是毫无作为。
逐琊吻得很果断，甚至连溯夕那一点点颤抖和惊呼都当做最撩人的请求。他只觉得头顶烧了一把火，那把火名为嫉妒。
看着满院子的红色，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看着溯夕笑着说喜欢卿无昧，他便恨不得将这个人拆了，吞吃入腹。
听到溯夕的喘息，他更用力地舔舐下去，勾起溯夕的舌头，感受到溯夕试图的反抗，他膝盖一用力，将人牢牢箍住。他紧密贴合着溯夕的身体，二人相贴的地方，越来越热，甚至摩擦到难以言说之处时，能看到溯夕眼里的震惊。
最后这个吻，是消失在溯夕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放下牙关，一口咬出血。
逐琊抬起身子，溯夕已经是满脸潮红，手抵着他的肩膀，轻微颤抖。
溯夕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会这样？逐琊不是应该会鄙夷他，厌弃他，或者对他失望么？为什么要做这么亲密的事情，搅乱自己已经冷静下来的心思？
他感到被一双手搂紧，肩窝一沉，是逐琊的头埋进去，贴在他耳边，怅然哀叹：“小夕，你记不记得在泽阳村的时候，我说过，你是我的幸。如今，你不要我了，是要我万古不幸么？”
溯夕的心像是被什么温柔地拨动一下，立即就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明明都已经死了心，偏偏被这个人一句话又能撩回来，可知是自己太过无能。
他觉得脖子上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滑过，他不敢想象那会是逐琊的泪。
可是他甚至有些怕逐琊爱他，怕这份爱又会让他万劫不复。
“小夕，我带你回泽阳村好不好？或者你想回茕茕山也行。你想去哪里都好，我们不回天宫了。你信我，这一次只有情，没有劫。”
溯夕何曾听过逐琊这么低声下气的语气，这么小心翼翼，似乎溯夕一个不答应，他就会肝肠寸断一般。
他的手慢慢揪紧了逐琊的衣服，眼圈红红的，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哭出来，听着逐琊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不停的问他“好不好”。
好，还是不好呢？
他能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