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那些怀孕的士兵其实误食了蛊,蛊虫入体才会导致肚子胀大犹如十月怀胎?”莫乘风恍然大悟,只觉得此事背后迷雾重重,诡奇至极又匪夷所思。
“眼前看来的确如此。不过,他们应该不是误食的。”沈锦文沉吟道,“卷宗里有写自从第一个士兵失踪后,胡广便下了闭城令,同时彻查军营,其中吃食是最重要的一环,其中并未发现异常。而之后连续每隔四日,军营内便有一人中此蛊,这就说明这个下蛊人的手段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过。”
“而且这种蛊虫的培养极为复杂不易,下蛊之人绝不是随随便便将蛊虫放进吃食里,然后等人病发。”
沈锦文揉了揉太阳穴,表情认真而烦恼,“还有几个疑点,就是这个人颈脖后面的特殊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个人明知中蛊的人必死,还要多此一举在将死之人的身上做个标记,他不怕暴露线索,暴露身份吗?”
“另外,为什么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下蛊者是突厥外族之人,为什么不挑胡广将军下手,反而去对付这些不起眼的士兵?若只是为了引起恐慌,直接给胡广下蛊,影响不是更大吗?”
“所以,可能性只有两个。第一,这七个人身上一定有什么没有被我们发现的重要秘密,这个秘密导致凶手选择对他们下蛊。第二个可能性……就是这个下蛊的人在拿这些人练手,他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
“只可惜,我们来的太晚了些,若能够找到另外六个人,哪怕是尸体,也一定能够有重大发现!”
莫乘风静静的在旁边听她整理思绪,他的心情也跟着有些起伏。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那个在渭城无忧无虑风流肆意的沈锦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强大冷静的人,不再毛躁,不再只凭直觉就判定案情,不再单纯用暴力解决问题,不再有事就第一时间求助他。
眼前的她,勇敢,沉着,冷静,坚强,睿智,甚至让他有些敬畏。
他为她高兴,也为自己失落。
倘若说,当初他只觉得和她有了距离,如今莫乘风感觉他已经远远被她甩在了后面。
跟着她走了这么远,他忽然有种释然的轻松。
“你怎么不说话?你觉得我分析的可对?”沈锦文转过头问道。
莫乘风抱剑而立,英气的眉微挑着,浅笑摆摆手道,“你让我帮着打人可以,破案,就算了。”
沈锦文嗯了一声,心底觉得有一块儿空空的。方才她习惯性的问出这句话,其实是对宁修睿说的。原来一个人和另个人在一起久了,真的会养成习惯。她想到这里,嘴角便不由自主的泛起微甜的弧度,无声的思念在心底萦绕,不知道那个病王爷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莫乘风问道。
“我们去找真相!”沈锦文微低着眼帘,看着面前已昏死过去的韩武,眸底有一丝情绪涌动,她道,“蛊,原本也是为医人的。这一点很多人不知道。所以如果想要抓住真正的下蛊人,就要先去找到他养蛊的地方!”
莫乘风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为难,“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你可是和将军约好了的。”
沈锦文胸有成竹的下巴微抬,眼底是坚定的决心,“谁说要我们自己去找了!戈壁滩这么大,我们也不熟悉,自然是借助胡将军的兵力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莫乘风颔首,“这个主意不错!”
“事不宜迟,我找个酒坛子把这只蛊装起来,你背着韩武,我们一起去见胡广。”沈锦文道。
下蛊之人,她要抓,她爹的下落,她也要寻!
日出东方,皑皑白雪覆盖在空旷戈壁上,苍茫壮阔。巍峨长城脚下,沈锦文一行人缓步朝这边走来,寂静的天地之间,二人的脚印印出一条长长的痕迹,看上去有几分庄严。
“不对劲,城墙上的人怎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沈锦文脚步一顿,警惕的抬头去打量上面站着的人。
“欸!那穿着官服的胖子不就是徐有道那个大贪官吗!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莫乘风脸色微变。
沈锦文面色反倒宁定了些,气势不弱反强,心道定然是宁修睿开始行动了,她也不能远远落在后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她脊梁停得笔直,意气风发道,“走!”
莫乘风点点头,不再多说,他背着韩武,紧跟沈锦文的脚步。
未几多时,一行人行至城墙下,沈锦文先一步走上高高的石阶,她看也不看城台上站着的徐有道,而是冲着不远处的胡广喊道,“胡将军,人我已经带来了。你可需亲自查验?”
“不必。”胡广英武的面容冷肃如常,挥手道,“裴主事,你且下去验看就是。”
徐有道难得的一直保持安静的状态,两只手笼在一个厚实的兔裘里,嘴角挂着一抹很复杂地笑意,盯着沈锦文上下看。
沈锦文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若不是碍于办正事,她早寻机会一个黑棍把徐有道敲晕了。不知道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又是琢磨什么坏主意。
裴修很快走上来,他恭敬道,“回禀将军,楼下之人的确乃军营里失踪的名为韩武的士兵。”
胡广凌厉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沈锦文,最后落在裴修身上,问道,“此人,可有什么异常?”
沈锦文听此,嘴角不由得勾起笑意,她就等这句话呢。
裴修恭敬答,“韩武只是受了些伤,人还活着,并未有其他异常。”
胡广眼底闪过震惊,面色变了又变,他再慎重地问了一遍,“你可检查仔细了?”
裴修不敢怠慢,一字一顿的答,“属下查了三遍,确定无异常之处。”
胡广怔住半响,魁梧的身子明显僵硬了几分,他肃然冷了脸,大步走到沈锦文的面前,一双眼底滑过一丝危险,手背上青筋暴跳。他压低了声音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沈锦文不卑不亢的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医者仁心,我不过是治好了他。”
“那鬼胎……那是病症?”胡广脸色变了又变,若真是如此,她要是早来,他手下的一员猛将便不应该死的那样凄惨。
沈锦文心中越发有底,淡淡一笑,“是。将军可有兴趣看看,我从韩武肚子里抓到了个什么东西?”
胡广冷汗悄然滑落,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拿来。”
沈锦文将身后挂着的酒坛拎出来,放到他面前,“胡将军,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里面的东西,可不怎么赏心悦目。”
胡广面色微沉,眼神里有几分沉痛,“我知道了。”
他正要动手去揭酒坛的盖子,却又被沈锦文拦住。
“在看之前,我要问将军一句话,不知昨日的承诺,可否算数?”沈锦文挑眉道。
“我胡广说话,向来一诺千金。”胡广冷声道。
沈锦文心头石头正要落下,下一刻便又听胡广缓缓道,“即日起,此案全权交由你处理没有问题。只是,你若想调动兵力,就需要宁王爷的同意。”
“什么意思?”沈锦文好奇的问。
“因为兵符如今在宁王爷手上,我如今也受他差遣调度。”胡广道。
沈锦文眉心跳动几下,总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对劲。宁修睿要对付的是徐有道,可是徐有道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反倒是胡广的兵权被夺了,这是为什么?
不过,她努力平定了下心绪,她应该相信宁修睿。
“我明白了。如果我找王爷要其他六个人的尸体,王爷可否会给?”沈锦文问道。
胡广面色微沉,“好。我现在可以看里面的东西了吧。”
沈锦文颔首,后退一步,提醒道,“王爷可别让里面的东西跑了,那可是破案的唯一线索。”
胡广冷冷扫她一眼,抬手掀开了盖子,光亮照入酒坛里,里面是一条手指粗细的双头蛇,浑身血淋淋的带着一股子扑鼻的腥臭酸腐气息,令人作呕。一双绿色的眼睛冷幽幽的盯着胡广,吐出红信子,便要朝胡广袭来!
胡广毕竟久经沙场,虽然头皮一阵恶寒,可依旧临危不乱,及时重新封住了酒坛,一张脸有些心有余悸的发白,“这……这东西是怎么跑到人肚子里的?”
沈锦文答,“这就是接下来我要查的事情。”
“不过——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却知道前面六个人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是蛊卵入体,而后成为孕育蛊虫的母体,最后蛊虫长成,吞尽他们的五脏六腑,再破腹而出。”
胡广脸色转而青黑,“本将军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抓住真凶!”
“将军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到这里,蓦地顿住,然后缓缓回头,看向徐有道,她目光冷锐非常,,铿锵有力道,“罪人必须为犯下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徐有道眯着眼睛,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依旧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