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龙笙以示友好特地拉着顾少霆一众吃了个饭,饭后,五墨带着帝凰集团几位高层回意大利总部,惠子被真儿神神秘秘拉着逛街去了,而顾少霆和梁哲提前回云东。
去机场的路上,梁哲一脸疑惑地问顾少霆:“刚刚是怎么回事,龙笙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大方了?”
顾少霆皱眉道:“有人想逼我出现,却用了这么拙劣的方式。”
梁哲半知半解的反问:“是真儿?”
顾少霆点了点头:“这丫头真不消停。她这伎俩我会看不出来?九龙与帝凰素不相识,龙笙与我无冤无仇,怎么会突然对我们的项目出手?”
“你的意思是说,是真儿故意让龙笙这么为难我们的?”
顾少霆看着梁哲一脸惊诧,默然承认。
梁哲陷入沉思,忽然偏头惊诧地看向顾少霆:“你不要告诉我,龙笙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为了逼你出现!”
顾少霆也正哭笑不得呢。
要不是看到真儿那丫头忽然出现在会议上,对自己神秘兮兮笑,他断然还会以为这只是一次商界谈判。其实这是一位父亲为讨女儿欢欣特地为他设计的一次鸿门宴。
说实在的,他很不爽这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但在商言商,商人绝不会跟自身利益过不去。既然龙笙甘愿当一条鱼,白送十五亿给帝凰,他又怎么能不领情?十五亿,可以多养活帝凰多少人?
梁哲有些愤愤然:“这丫头也真是,三年前你就已经跟她说得清清楚楚,她怎么还想缠着你!看来姜弘那小子跟我哥说的一点都没错,她还真是对你念念不忘!”
顾少霆有些烦闷地抽出了一根烟,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回忆。
三年前,他在美国纽约遇到离家出走的真儿。
当时她还是十五岁的丫头,人生地不熟、英语烂到家,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挥着大摞的美元在街上找翻译。他就是看着这丫头倔强的样子跟顾倾心有几分像,才搭了声腔,却不知道,这一搭腔就惹上了莫名其妙的“桃花”。
她见他会说国语,就死死缠住了他,无论他找美国人谈生意还是喝下午茶,她都跟在他身边。他开始看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处于叛逆期的小妹妹,也就对她的猖狂视而不见,之后,他实在忍无可忍要赶走她。
狠心赶走真儿那天,纽约下了很大的雨,她在雨里忽然抱着他说:“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这个世界,我还在乎什么?”
这句话刺痛了他,因为他也等同于弃儿。
父母双亡,养母厌恶,最爱的女人也不要自己……这个世界,他又能在乎什么?
或许正是这样相似的经历,他才微微对真儿有了一丝丝心软。
谁都有一段不能触碰的往事,他嘴上从来不说,但并不代表他不在乎。
幼年在顾家长大,他一直把马丽兰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待,他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就能得到她的青睐。十二岁那年无意偷听顾藏锋和马丽兰争吵,才知道,不论他多努力都是徒劳。他怎么可能让一个讨厌自己亲生母亲的女人喜欢上自己?他又怎么能够背弃父母之仇,傻乎乎的努力让仇人喜欢上自己?
背着仇恨的人,不配有爱。他逐渐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蛰伏在顾家这么多年,静静等着致命一击。
而在内心深处,他常常会想,如果他有一个幸福的家,他这一生,会不会早已不同?这些“如果”渐渐形成了他心内深深扎进的一根刺,硬拔不来,若拔,则要伤筋动骨!世上没有如果,唯有暗自疼痛……
“少霆?”梁哲见顾少霆凝眉发着呆,推了推他。
顾少霆抬眸,眼神里竟然残留几丝哀戚,梁哲怔忪,何时见过顾少霆这么颓然的目光。
顾少霆心知自己失态,急忙敛去伤感恢复如常,一如往时的冷傲戒备。
梁哲不好多问,岔开话题:“真儿那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顾少霆听出梁哲言语里的担心,他怕真儿还像三年之前那样一心缠着自己。当年好不容易让姜弘将她送回家,现在她用这种方式逼着自己出现,指不定打得什么鬼主意!
“不理。”决绝而冷情。
梁哲作势还要说些什么,顾少霆的手机忽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顾少霆瞄了眼屏幕,是小古。
“什么事?”
那边有些急切地说:“少霆哥,傅少爷刚来找您。”
“有没有说什么事?”
“他也没说什么,就说您回来了让我第一时间通知他。”小古顿了顿,猜测道,“估计跟倾心姐有关……”
顾少霆思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这几天她怎么样了?”
顾倾心几天都不接他电话,也不主动打电话给他,现在傅臣北主动来找自己,估摸着出了什么事。
“我今天在电梯里遇到倾心姐,垂头丧气的,脸色也不大好……”电话那边小古皱了皱眉,直言不讳,“倾心姐估计是听到集团有人议论您和董事长之间的事情,所以才这样吧。”
“现在她在集团么?”顾少霆不冷不淡地问。
“您等等,我打分机问问。”
过一会儿,小古回电话过来:“今天倾心姐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小古顿了顿,“我听他们部门说……倾心姐要卖掉手里的股份,想辞职。”
顾少霆听到这句话紧紧凝起了眉,黑色瞳仁蕴满担忧,压低声音道:“我尽快回,她有消息就马上给我电话。”
挂断后,顾少霆眉宇间沉霭又重了几分。
身体不舒服?
想起前些天她淋雨生病发高烧,当晚自己搂着她还有些烫。现在因病没上班,难不成又感冒了?
而且,她还想卖掉股份并辞职,这又是发什么神经?
顾少霆心情烦闷,点出顾倾心的号码打过去,却只听到一阵阵的忙音!该死的,这女人肯定把他的号码给屏蔽了,从梁哲手里抢过手机打给她,那边还是无法接通,电话里的忙音就如魔音一般催得他恼火。
他朝专用司机低吼:“开快点!”
梁哲看着比刚才更为冷峻阴沉的脸上掠过一抹担忧,不由自主问:“怎么了?”
顾少霆不语,神色冰冷瞟了眼手机屏幕,按下家里的固定号码。
是宋阿姨接的,顾倾心根本没有回家。听说起得很早,说是去上班,然后现在还没回去。
心里突然觉得不安,竟然有些后悔离开她急匆匆来了吉隆坡。
她喜欢逞强,表面上好像被自己整得服服帖帖,暗地里一定会想出别的什么法子来反抗他。而现在,她打算卖掉股份?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难道什么都不要了?
顾少霆越想越觉得蹊跷,心里也越来没底了。
马丽兰出了事,集团虽然在自己掌控下没有闹出什么来,但听小古那意思,集团总有一两个不长嘴的在背地里嚼舌根的,她听到后心里一定会不好受。
想起那些天,她夹在马丽兰和自己中间,慌张无措、愁眉苦脸的样子,自己心里就觉得一丝丝发疼。
马丽兰昏厥不醒,这是他没料到的。她终归是顾倾心的母亲,即便做了不可饶恕之事,他也会斟酌斟酌给他们顾家留点活路。
那天他晚上违背心意打电话给傅臣北去照顾倾心,也是怕自己在医院会觉得愧对亡故的父母。后来送马丽兰去英国,不仅想让她接受更好的医疗环境,也是害怕她留在云东,自己一时冲动,真让对方见了阎王。
至于倾心的身世,还有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以及暗处给自己发e-mail信件的那个人……
这一连串事情发展至今日,到底有什么目的?
终于到了机场,顾少霆和梁哲径直上了专机直接飞往云东。进舱才发现惠子和真儿正坐在豪华沙发说着什么。
真儿听到动静,回头看见顾少霆冷峻面容上三分惊诧、七分不悦,赶紧上前挽住顾少霆的手臂,委屈撒娇:“少霆哥,你别生气。我只是想跟着你一起去云东看看,绝对没有要缠着你的意思,你别赶我走……”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顾少霆阴着眸子睥她挽住自己的手,冷冷问道。低沉的嗓音还算平缓,但语气里的锋芒却凌厉咄人。
顾少霆撇开她的手,款步走到惠子边上,冷冽瞟了她一眼。
惠子怔然,知道他是怪自己在没通知他的情况下带真儿上了飞机。但如果她给出心里恰当的理由,他一定会赞同自己的决定吧?
顾少霆走进机舱内,这是一套办公和休息两用的豪华里间。
惠子跟随其后。
他缓缓在宽而长的沙发上倚背坐下,掀着眼皮瞅她,墨黑如漆的深邃眸子,冷冽,愤怒:“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惠子恭敬站着,精致的脸上写满镇定,她知道他是为真儿的事情而不满。
她嫣然一笑,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顾少霆。
又是那个发E-mail的人!虽然域名不同,但这个人的署名都一直未变。
Speaker,对方到底是谁?
顾少霆白皙漂亮的手指拖着频幕往下看,向来泰然自若的他,此刻依然掩不住惊讶。
倾心的身世跟龙笙有关……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