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愣在原地，像是电影快镜头一般，梦里的那些画面蜂拥而至，又如潮水般快速退去。梦境与现实之间切换，时光如水，岁月似神偷……
零号记不清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菜鸟小姑娘震惊的目光里若无其事地走出了陆舟的办公室。
后来的零号就有些心绪不宁，尽管她还像往常一样批阅文件，处理公务，但满脑子都是那个隐约可见的疤痕。为什么现实中的陆舟和梦里的少年陆舟有着不一样的脸？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们却又有着同样的疤痕？那个疤痕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这些问题像是盘根错节的藤蔓一样交错在零号的脑袋里，挥之不去。因此，当她回到牧之路199号，面对一桌子的佳肴也兴趣缺缺。就连傅洛林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更不用说是水津了。
傅洛林暗自猜测着零号在为什么事苦恼，正想要问，水津抢先了一步：“又是那个陆舟！”
傅洛林听到陆舟的名字，立刻就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那个陆舟做了什么？他要是再对你图谋不轨，我要他好看。”
“他倒是没做什么。”零号恹恹地喝着燕窝，“是我对他做了……一些事。”零号想起自己今天的疯狂举动，有点难以启齿。
“你？你对他做什么了？”傅洛林一厢情愿地觉得以零号的脾气，很可能是狠狠教训了陆舟，“你不会把他打了吧？”
“她脱了人家衬衫。”水津还是一向的语不惊人誓不休。
“什么！”傅洛林的声音立时高了八度。
“不是你想的那样。”水津语气鄙夷地怼傅洛林，“你的思想很不纯洁。”
“嗯哼，”零号就附和水津，“傅洛林你思想很不纯洁。”
傅洛林放下心来：“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零号轻描淡写：“梦里的陆舟身上有一处伤疤，所以我就找现实里的陆舟证实一下。”
傅洛林神情又紧张起来：“结果呢？”
“也有。”零号说出了心事反而轻松了，开始大快朵颐。
傅洛林却怔住了，表面越来越严肃，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不是说明，现实里的这个陆舟，就是无限循环里的那个陆舟？就是害你死掉的那个陆舟？”
“第一，有同样的伤疤，只能判断，零号梦里的陆舟可能和现实中的陆舟是同一个人，并不能说明是无限循环里的那个。”水津严谨分析，“第二，在那个无限循环里，不是陆舟害死零号，是零号自己要救他才会死的。”
“喂，小水津，你到底是哪边的？”傅洛林不满，“你又不是零号，你怎么知道所有细节？零号，你说说看，你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不是。”不知道为什么，零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否定，“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无限循环里的陆舟至少是个让人能喜欢得起来的人，现实里的陆舟霸道、蛮横又不择手段，实在让人讨厌。而且，别忘了，在无限循环里，我和陆舟可是一对相爱的恋人，现实里的这个，我昏了头也不会喜欢。”
傅洛林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对零号是好，还是不好。一方面，他希望现实里的陆舟是零号寻找自己人生的突破口，另一方面，他又隐隐觉得，如果真是那样，那个人也许会像无限循环里一样给零号带来危险。
良久，水津有一句话结束了这场谈话：“人类的情感就是麻烦。不管是爱，还是恨。”
麻烦，零号下意识地在心里念着这个词，突然，有清晰的画面在她脑袋里闪过，是梦里，少女绾绾和少年陆舟走在雪地里去摘红梅的情形……
然后，更多的画面涌进她的脑袋里，就好像是那些事一直都被藏在她记忆深巷里，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见天日，因为“麻烦”这个词，忽然汹涌而出。
少年陆舟看着假山上的红梅树说：“我去找个梯子来，这样爬上去摘太危险了。”
“太麻烦啦。”少女绾绾放开少年陆舟的袖子，“你等着，看我爬上去摘。”
“还是我来吧。”少年陆舟说着就徒手攀上雪后湿滑的假山，绾绾就站在假山下面仰着脸看他，开心又幸福的样子。
然后，画面快速切换，假山上，少年陆舟摘了几枝红梅花，小心翼翼地拿地手里，正准备从假山上下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脚下滑了一下，从假山上跌了下去。眼看就要砸到假山下的绾绾时，他伸手推开了已经吓得呆住的绾绾，而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那几枝红梅花，跌落、滚动间，他手里的红梅枝便插进了衣领里，扎入了锁骨下方……
血一直从他的伤处浸出来，他躺在地上，却只关心有没有压坏了那几枝红梅花，等确认还有两三枝幸存之后，他竟然开心地笑起来：“还好梅花没摔坏，我真笨。”
“对，你就是个大笨蛋。”回过神来的绾绾扑过去，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你怎么这么笨啊，自己都摔下来了，还管什么破梅花。我不要了，以后都不要了……”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受的伤吗？
零号呆呆坐在餐厅里，傅洛林抓了水津一起去收拾厨房，餐厅里安静异常，她的脑中却一片纷乱。
如果只是梦境的话，还可以说是因为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梦，可是，为什么现在梦境里的事居然变成了她脑中回忆一般的画面闪现？而且梦境和回忆还衔接得如此自然？就好像，梦里的那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且还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零号默然，水津说的对，人类的情感最是麻烦，就好像梦里的少年陆舟如果不是为了讨绾绾的欢心就不会受伤，就好像无限循环里的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救倾心的男人就不会死掉。但是啊，因为有了情感，有了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人类才成其为有血有肉的人类。陷入红尘俗事，人类一直乐此不疲。这大概也是她自己一心想要寻求自己人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