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摸够了?”陆舟低头,眯起一双笑得狭促的眼睛与她对视,“要不要再摸一会儿?”
摸?零号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是有点“过分”。她垂眸,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座位,用喝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胎记?从小就有?”
“没错。”陆舟点头,“要不然怎么能叫胎记呢?”
“这样的胎记很少见。”零号虽然这样说,但她知道那是胎记无疑,她刚刚反复确认过,那个印记摸起来跟它周围平滑的皮肤无异,所以是胎记,不是伤疤。
“对,很少见。”陆舟慢慢笑起来,眼神里却一派少见的苍凉,“因为太少见,所以我刚出生的时候,这个胎记便被视为祥瑞之兆。正好那时候,他生意也正蒸蒸日上,就更加信那些神棍的话,说什么我是陆家企业如日中天的预兆。”
零号知道,陆舟口中的“他”,是指他的父亲,陆老爷子,陆明谦。
“原来你也有受宠的时候。”零号只知道,外界传闻,陆家大少爷陆舟一直被陆老爷子厌弃,原因不明。
“是啊。”陆舟苦笑,自嘲道,“你不知道,很久很久之前,我也是陆氏的‘太子爷’,陆老爷子的眼睛珠子,陆家企业的希望。”
“那后来呢?你做了什么让陆老爷子寒心的事?”零号虽然不想打听别人的家事,但她已经猜到,陆舟今天执意把她叫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对她说这些的,她不问,他也还是会说的。
“我做了什么?”陆舟笑得呛咳出声,眼里隐隐就有了泪光,“让人寒心的事,的确有。但不是我做的,是他做的。”
“陆明谦……”陆舟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叫出这个名字,他慢慢收紧自己的拳头,控制住情绪说,“在我五岁那年,他被利益蒙了心,打起了偷工简料的主意,不顾我母亲的劝说,一意孤行,最终公司处于破产边缘,他自己也面临牢狱之灾……”
“是你母亲替他承担了法律责任?”零号动容,她记得陆明谦没有刑事方面的不良记录,那么只能是有人替他承担了责任。
“是。”陆舟的嗓音里有几不可察的颤抖,“可怜我母亲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以为他还是那个曾经深爱她的男人,他骗我母亲,以公司法定代表人的身份,替他承担了所有刑事上的责任。我母亲被判了八年,这还不算是最狠的。我母亲刚一入狱,陆明谦便以东山再起为由,哄骗我母亲和他假离婚,趁机将所有的债务都分割给了我母亲。哪知道,最后,假离婚成了真离婚……”
了了数语,道尽陆明谦构陷枕边人的脏脏龌蹉。身为女人,零号亦对这样的男人不齿,但理智告诉她,也不能完全相信陆舟所言,因为关于这件事她心中还有很多疑问:“陆氏的法定代表人曾是你的母亲?”
陆舟点头:“那是很早之前,他的公司还不是现在的陆氏,也许当初公司成立时,他是真心爱着我的母亲,所以才让她做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来,又摇摇头否定,唇角的苦涩笑容蔓延开来:“也许,这根本就是他当初故意留的最后一个退路,让我的母亲做法定代表人,一旦出事,便可以往她身上推,他自己则可以全身而退。没错,这就是他一早设计好的。”
店里明明没有开冷气,零号却觉得冷得几乎要打颤,显而易见,陆明谦的做法是第二种,故意为之。但豪门里,从来都是这样的,相互利用,利益至上。若真是想要自身清白,完全可以离开,置身事外。但既然陆夫人被利用,身陷牢狱之灾,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回到这个名利场,回到陆家,回到陆明谦身边,那就没什么好怪他人心狠手辣的了。
“都过去了。”零号笑笑,索然无味地说着场面话,“我前阵子还看见陆夫人陪着陆老爷子一起出席晚宴,精神很好,可以说是容光焕发。现在,你也回国了。以前那些,都过去了,不是吗……”
“陆夫人?”陆舟愣了愣,他看着零号,极力扯出一个笑容,却笑比哭还难看,最终他垂了眸,低声说,“家慈宋屏梅。”
零号暗暗惊呼一声,现在的陆夫人的名讳她是知道的,王书伊。所以,现在的陆夫人,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么陆胜一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可是,坊间关于陆氏的传闻虽然很多,却从没来涉及陆明谦第一任妻子宋屏梅的,因此导致她一直以为陆舟就是现任陆夫人的大儿子,她也一直以为现在的陆夫人是陆明谦的原配。可见,陆明谦暗地里下了多少功夫去掩盖当年的事。
“所以他后来将你送到了国外?”零号大概猜出了陆舟被“流放”海外的原因,无非是因为王书伊怕他挡了陆胜一的道。
“没错。”陆舟勉强笑笑,“也难怪你能猜得到,这种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对吧?当年,我母亲替他入狱,他却转身就跟大企业的千金小姐好上了,没错,就是现在的陆夫人。于是就有了他后来哄我母亲离婚背债务一事。母亲在狱中得知真相,痛不欲生,他却大办婚宴。我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为他放弃了一切的母亲?他对六岁的我说,那不是他的错,那都是我的错!公司破产,母亲入狱,所有这一切不好的事,都是因为我身上这个不详的胎记。哈哈哈,可笑不可笑?不过几年,祥瑞便变成了不详。他竟将自己的所有过错,都推到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可是,那个孩子他竟然信了,他开始恨自己,以为母亲遭受的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