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姐除了定期去医院检查身体外,也会来女丑这里做一些“以防万一”的复查。她前脚刚离开诊所,后脚百里香就走了进来。
“我给她检查过身体了,胎儿长得很好,我偷偷试过……就算麻醉了寄身兽,也没办法把它从高翠兰的身体中驱赶出来,她们真的合二为一了。只是如今的状况有点像人格分裂,寄身兽疲弱的时候,高翠兰的灵魂就能控制身体,我与高翠兰聊过,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求能好好保护孩子,让孩子平安出生。”女丑让百里香放心,也是让他死心。
百里香点点头:“谢谢你。”
女丑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高小姐在催眠中,一直不停地哭泣,追问,你为什么不出现……她根本不在乎你是谁……她想和你在一起……老百,你或许做错了。”
百里香叹气道:“我这样的人,什么女人和我在一起都会倒霉。我不想她们再受任何伤害了。结果呢,寄身兽还是找上了高翠兰,如果我不自以为是地去保护她,一开始就离她远远地,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结果了。爱,并不适合占有,只要还是看着同一个太阳,同一轮月亮,我们就是在一起——”
“只是天各一方。”女丑轻声补充道。
“是的,只是天各一方。”百里香拍了拍胖乎乎的脸,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
“老百,我要结婚了。”女丑见百里香一脸诧异,笑道,“和商陆。”
百里香长长哦了一声,点头道:“挺好。”
“老百,我是否做错了?像溺亡的人紧紧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救命稻草……”女丑从来都是理性的人,她连自己的错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婚姻,有时候不一定是因为爱情。有人想要依靠,有人害怕孤独,有人觉得一个人生活成本太高需要一个人分担……诸多理由,你能说有错吗?并没有。结婚,就是多一个伙伴。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必须和爱人结婚,对不对?”百里香拍拍她冰凉的手背。
她拽着他胖乎乎的大手,抵着自己的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百里香看着她,像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战友,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你呀……去吧,做任何决定都不要后悔,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品德。你太冷了,需要一个热乎一点的男人。商陆虽然幼稚了些,但你喜欢的不就是他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儿的吗?一个天真的,温暖的男人,送给你那么大的戒指,还给你买了一栋四合院别墅,我都恨不得自己是女人,嫁个他。阿丑,女人无需承担太多,守卫城市是我们男人的责任。女人,负责踏踏实实幸福就好了。放下过去的种种,就像重新投胎一样,放心大胆地去过甜甜蜜蜜的生活。你不欠任何人!”
“老百,猰貐彻底成魔了。他的人面疮消失了,我也没有办法了。”女丑终究还是放不下猰貐。
百里香满不在乎地笑笑:“神有神的过法,魔有魔的活法,你若不能把他从魔中拉出来,就不要让自己深陷其中。你不欠任何人,为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我求你一件事行吗?”女丑平静地说了一番话,百里香皱着眉,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天夜里,猰貐喂了大螃蟹,一个人回到房间,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平时几乎没什么睡意,除了泡在血池中,就是搂抱着各色女人玩着下流的游戏。可以这天晚上,他刚沾上床就睡着了。
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环上了他的腰,猰貐不知道是谁,只迷循着本能迷糊糊握紧了它,想要睁开眼,却不由自主沉迷在了这样的温柔中。
“猰貐……”她的额头抵着他滚烫的背,轻声唤他的名字。
他眼眶一热,听出了是她的声音,却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稍微一动,这个美梦就醒了。曾经无数次制造过各种幻境,把那些女人都变成她的模样,与她们鬼混厮磨……但是,他骗不了自己。
他闭着眼睛,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是在做梦吗……”
冰凉的指尖在他脸上的轮廓慢慢划过,似乎想要把他的样子深深记住。
“你回来了,太好了……”他的唇细细密密落在她额头上,一下下用力亲吻着她的头发。
他试图睁开双眼,她的手立刻捂住他的眼睛,绵软的嘴唇落在了他的唇上:“不要看……”
两人的唇穿越了数万年,终于再度触碰在了一起,一冷一热两具身体像受伤的小兽,迫切需要对方的体温来疗伤,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窗外飘着雪花,他们像新婚夫妇一样,在红彤彤的客栈中,许下了生生世世的诺言。
只是这一次,她的脸上全是眼泪,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看到啊。
只有在他毫无防备地时候才能对他施展催眠术,但是,爱总会结束,而天,始终是要亮的。
他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天真,心满意足地把她圈在怀里,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不见了,一边吻她一边依依不舍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因为实在太幸福,幸福到他觉得自己难以承受:“我是在做梦吗?”
她凑到他耳畔,带着魅惑的声音,一字一顿催眠道:“睡……吧……”
他的眼皮沉得怎么也睁不开,再度陷入了浑身无力的状态。
她拿开他的双手,翻身坐起,面无表情地系着衣扣,正要离开时,突然发现他的手轻轻拽着她的衣角,嘴里喃喃道:“不要走……阿丑……不要走……”
她一点点用力掰开他修长的手指,强忍住泪水,死死把他的手臂压在被褥中,嘴里飞快念着催眠的咒语。
“不……不……不要走……”他浑身无力地挣扎着,额头的冷汗密密麻麻渗了出来。
“不——”他一声暴喝,猛地坐起,房间中已经空无一人。
他喘着粗气,把脸埋在掌心中深吸了几口气,恍惚的怀疑是否真的只是做了一场美梦,因为太过想念那个女人,所以梦见她千里迢迢来到了自己床上,云雨一番后又决然离去。
不!不是做梦!
另一个枕头上还有人睡过的痕迹,床上还有她的余温,身上还有与她亲热过的痕迹。
她真的来过!
“阿丑——”猰貐冲到窗户边,对着无边的黑暗发出了一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