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宽如坠云端,宛若梦中,整个过程像一场绮梦,前部分全是云姑引导着他前进,倒是后面突然回过神来,一心一意伺候起了云姑娘。
末了,他倒是裹着被子,像个羞涩的小姑娘。想要去抱抱云姑,又不敢放肆,只得缩成一团,红着脸,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云姑靠着床头抽烟,望着窗外的月亮,天还是一样的天,恍惚的灯也是一样的灯,光在屋里里明明暗暗,烟火在她唇边明明灭灭,只是身边欢爱的男人不一样了。
男人和男人有区别吗?有,又好像没有。
云姑看着阿宽紧张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没事的,阿宽,我不会要你负责,你无需紧张,就当是逛了一回免费的窑子吧。”
阿宽白着脸,有些生气。听起来,倒像是他被人逛了。
他翻身坐起,穿上衣服就下了床,云姑看着他背上虬结的肌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又点燃了一根烟,阿宽一把抢过来捏碎丢在了窗外,回过头来心痛地望着她。
云姑看不真切阿宽的脸,一道亮光闪过时,她才发现阿宽的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泪水中打捞出来一样。
这个男人啊……大约是真的爱她吧。几千年了,从未有过男人为她落泪过。
云姑走过去,不由自主环着阿宽的腰,冰凉的脸蛋贴在他尚还带着汗气的背脊,低声问道:“阿宽,你爱我吗?”
阿宽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小手。
“你愿意娶我吗?”她又问,像是痴人说梦话。
阿宽认真想了想,低声道:“给我两年时间,我保证赚够钱买栋大房子,风风光光娶你。”
云姑笑了。
阿宽又想了一会儿,坚定道:“不,一年就够了。”
云姑知道他的心思,赚块钱的方式当然有,跟着那些大佬干点杀人越货走私的事儿,钱很快就攒起来了。刀口上过日子,钱自然是来得快的。
“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阿宽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二十五块。”
云姑笑道:“够娶我了,反正我都是二百五。哈哈哈,我喜欢二十五这个数字。阿宽,明天我就去登报昭告天下,我是你的老婆了。”
阿宽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怔怔看着云姑。
“我是认真的,骗你是小狗。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把工作辞了,跟你回乡下,洗衣做饭,喂猪养鸡。阿宽,你喜欢小孩吗?”云姑说得简单明了。
“我无所谓。”阿宽也如实回答。
云姑坦诚相告:“我因为身体原因,可能无法给你生孩子,如果你喜欢小孩,我们可以领养两个。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这些年攒了不少,够咱们在乡下养老了。”
“好,你的钱留着,养家是男人的事,我保证这辈子都会对你好。”
云姑很满意这桩亲事,她终于明白了白芨说的那种厌倦感,她突然也想要体验一把踏踏实实的生活,守着一个男人,过他的一辈子……等他怕了或者死了,她再走。也许,耳鬓厮磨几十年,她总会对他有点真心。
“云姑娘……”阿宽转过身来,紧紧抱着她,“我是在做梦吗?要不,你打我一下?”
云姑浅笑,抬手在他激动得滚烫的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傻瓜。”
“真是恭喜二位了。”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打开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二人,白芨的声音像从地狱冒出来的一样阴狠。
“砰砰砰——”几声枪响,挡在云姑面前的阿宽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
云姑尖叫一声,扑在阿宽身上,难以置信地喊了起来:“阿宽——”
阿宽嘴里吐出几口鲜血,艰难地抬起眼皮,用最后一丝力气拽紧了云姑的小手:“云……云姑娘……今天,今天结婚行吗?我可能……等不到……等不到明天了。”
云姑的心痛得她无法呼吸,只能拼命点头:“好!好,我们现在就结婚!我是你的老婆了,阿宽,你一定要挺住,我带你去医院!”
白芨看戏一样望着生离死别的两个人,没有半分动容。他根本不信云姑会金盆洗手,她是那样狠毒的一个人,怎么会挑选一个老实巴交的保镖过日子?她简直太可笑了,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阿宽笑着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也无力地从云姑掌心滑落。
云姑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呐喊:“阿宽——”
白芨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抬起头来的云姑,双眼猩红,满脸泪痕,她咬牙切齿地吼道:“白芨,我要杀了你!”
“哼。”白芨轻蔑地看了她一样,这个疯女人。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我好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过平凡的人生,想要和一个男人白头到老……我们明天就要回他乡下老家了……白芨,我想要和他结婚!你却把他杀了!”云姑宛如恶兽,抓着一把椅子拼命砸向白芨,桌上的酒瓶茶杯花瓶纷纷丢了过去。
白芨满意地看着发疯的云姑,点点头:“你也有今天,证明你还是个人啊,我以为你的心早就死了……看来你的阿宽没白死。但是你在我想要开始新生活的时候摧毁了我,自己却异想天开想要过全新的生活,就算是游戏也不能你想开始就开始,你想结束就结束,现在你应该明白那天我的心情了吧……云姑,我们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任何人和我们在一起都不会有好结果……”
云姑癫狂地跪在地上,抱着阿宽逐渐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
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男人死在了今夜,他们还未大宴宾客,还未登报昭告世人,还未去阿宽的老家……所有的一切都被白芨毁了。
自此,再不会有人那样充满胆怯的深情看着她了。
这一刻的云姑,心如死灰。她始终不愿承认,自己有多渴望一份平凡的幸福,她想要的重新开始,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