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两人身上游走，穿梭了数万年的光阴，宛如流水，随着那白光旋转。
碎片般的画面在庄希文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女人，无数个男人，一张张全是她与他的面容。
失去太多元气的庄希文头晕目眩，从他身上滑落的瞬间，两只手稳稳扶住了她。
捧着头的大手把她再度靠了过来，司空睁开双眼，眼中百感交集，泪光涌动，侧过身再度吻住了她有些苍白的嘴唇。
他把她抱上了病床，靠在自己身边，狭窄的病床让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两人的额头轻轻抵靠着，司空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诱惑。
庄希文任由他抱着，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她对他的心脏没有一丝觊觎，甚至在他数次短暂的挑逗下把自己的心也交了出去。她也曾试图抗拒，但在方大伟的诊所他为了救她差点丢了性命的时候，她已经缴械投降了。因为不想认输，不想承认自己爱上了他，甚至假装满不在乎地冷漠走掉，却又在苦苦挣扎后，不顾一切地回到了他身边。
耗子的话的确让她犹豫了，救了司空就意味着与六哥站在了对立面，与整个妖族为敌了。一旦司空受伤性命垂危，他的身体就是众妖魔觊觎的美食。
永川城，族人的利益，过去数万年一直坚守的理想在他面前都化作了齑粉，她一想到他如果死了就心痛不已，早已顾不得那些了，等冷静下来时，她已经躺在了他的怀里。
“你知道的……我是妖怪。”她仰起头，望着他深情款款的双眼，艰难开口。
“半妖。”他微笑着纠正道。
“我可能完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害怕，她不知道爱情是这样可怕的东西，让一贯冷静的她失了分寸做出这样鲁莽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六哥，她与他数万年前就有了婚约。六哥曾说过，等他得到永川城那一天，就是两人结婚的日子。六哥对她来说就是伙伴、亲人、朋友、老师、哥哥……他扮演了她漫长生命中所有重要的角色，重要到她都从未考虑过她是否爱他，只觉得如果这一生她要真的要嫁人，那个人只会是六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别人，爱上敌人。从劫囚车开始，她看到他第一眼，已经有了慌了，慌到只想快点杀死他，免得他那双眼睛注视得她心慌意乱。那一眼，仿佛看了一万年。后来他把她错认成了另一个女人，她心里也是有气的， 那气愤中已经开始夹杂了说不出的嫉妒。无论她怎样隐藏自己的心意，假装不在乎，假装对他没有动心，但她的心早已脱离了身躯，自顾自走向了他身边。她渴望与他相见，又害怕他有朝一日真的找到了前女友，所以偷偷在黑寡妇那儿拿走了那女人的照片，暗暗调查那个女人，也只得到了一些无用的消息。那个叫细辛的女人在与司空结婚前夕被一帮歹徒绑架，司空救她的途中被子弹打伤头部，司空甚至还抚养了她姐姐的儿子，从未停止过寻找她……随着调查的深入，庄希文的心情也越来越复杂，他对细辛的爱，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也许，从头到尾他都把她当做替身吧。她甚至偷偷去过司空家，房间里真的有一个小男孩还有一个家政阿姨。这也让庄希文更加确定，细辛那个女人与她遗失的记忆也许真没什么关系。她的梦不过是因为日有所夜有所梦罢了，她甚至很羡慕细辛，一个男人从未放弃过对她的爱和寻找。
“别怕。”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脸颊贴在她耳边，脸上一直挂着温柔得不行的笑容，那百感交集的眼神中始终有泪光在是闪动。她看不懂他的眼睛，如同她看不穿他的心，他逐渐清晰的思路和逐渐苏醒的记忆。
“我可能喜欢上你了……但是——”庄希文不想骗他，“我与另一个男人有婚约。”
司空眼神一怔，问道：“六耳猕猴吗？”
庄希文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让我活得更为透彻反而更加迷茫。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喜欢你，明知道这样不行，明知道自己要和别人结婚，也清楚知道你心里爱的是另一个女人，或许我就是一个替身而已，我——”
司空低头，深深吻住她柔软的双唇，久久才松开她，笃定道：“不是！”
他用手指擦掉她嘴边花了的口红，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从头到尾都不是替身，事情太复杂了，等一切结束后我再慢慢和你解释。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你可以结婚，当新郎一定是要是自己爱的人，你问问你自己，你爱六耳猕猴吗？爱不是尊重、恐惧、权威、俯首称臣……爱是牵肠挂肚辗转难眠可以为对方去死，但也能因为对方更好的活着。”
庄希文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掌心，眼中的迷茫随着泪水悉数滑落。
“等我。”司空小心翼翼擦掉她的眼泪，再度把她抱在了胸口，她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有时候眼前会有一些大雾，会让你迷失方向，看不清自己，不用害怕迷障，走出去一切就豁然开朗了。曾经我也在大雾中迷过路，因为过于痛苦和自责陷入了别人设置的迷障中，但冷静下来后渐渐就看清楚了。”司空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是你的出现让我走出了迷障。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你只要好好地等着我就行了，不要和别人结婚，安心等我。”
司空因为吸入了庄希文的元气，身上致命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依依不舍松开庄希文坐了起来，在她额头重重一吻：“我不用再酗酒抽烟失眠了，谢谢你。”
他把被子盖在虚弱的庄希文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记住，一定要相信我。”
庄希文的手从被子中伸出来，轻轻握住他温暖的大手：“记住，不要受伤，不要死，妖怪们还等着吃你的心。”
“是。”他俯身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精神满满地走出了病房。
医院外，团团黑雾撞击着墙壁，似乎迷失了方向。
太平间的尸体随着他矫健的步伐，一个个瘫软在地，再也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