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游戏很简单是不是？该死的死，该逃的逃，该走的走……人生在世，不管活多久，都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游戏。”庄细辛站在滚滚烟雾中，肌肤似雪，黑发如墨，红唇如花，美得妖娆又邪恶。
“细辛，你快醒醒。”司空面对庄细辛的攻击，只躲避不还手，两人曾经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如今却宛如仇人。
“醒醒？现在我已经足够清醒了！”庄细辛笑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庄！细！辛！你不能让六耳猕猴控制你！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此时的司空，眼神凌厉，身姿高大，他的魂魄再不是那样浑浑噩噩，而是拥有了自古到今所有的记忆。他是至高无上的二郎神，是上神，也是当初天庭“大清扫”的发起人之一。也是杀害庄细辛爹娘的大仇人！
“我要为我的爹娘报仇！”巨大的蝎尾利剑一样劈了过来，闪电般的速度却被司空轻易躲开了。
他与她，此时才是真实的对决。
“细辛，我知道你说的一切都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别担心，摄魂术百里香有办法解！我不会放弃你不管的，不管你是人也好妖也罢，我都不会离开你。”他站在高高的管道上，痛苦地望着她，就像当初的他，轻易就握住了她脆弱的小尾巴，只是两人的痛苦完全对调了。
“你做梦！”蝎尾卷起地上断裂的钢筋，嗖嗖刺向了司空，钢筋穿过他昂贵的西装，把他牢牢钉在了墙壁上。
她扼住他的咽喉，蝎尾滴着毒液，在他头顶摇摇欲坠。
他却只是淡淡皱着眉头，对面着她疯狂的攻击，那双眼睛平静中带着隐忍的痛苦：“我们相遇的那个除夕夜，雪很大，你特别特别傻地追着我……说我是你的如意郎君……你说那算命的瞎子说我们有三世情缘……你为了我，不要命地毁了还魂丹……我欠你太多太多……细辛，我们还容易才在一起……你醒醒……我们已经浪费了几万年的时光了，我……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庄细辛眼中的黑雾逐渐散去，她痛苦地看着杨戬，缓缓松开了手，眼泪划过脸颊，大颗大颗滚了下来。
六耳猕猴在远处一声怒吼：“细辛，杀了杨戬！”
庄细辛身体一震，双眸立刻被黑雾吞没。
“细辛……你醒醒……”司空发出微弱的声音。
庄细辛眼中的黑雾时淡时浓，清神丸在身体中逐渐起了作用。
她笑了，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一道闪电般的黑影闪过——
“细辛——”他一声惊呼，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毒刺对穿了她的咽喉，又猛地抽出，飞溅了一片黑色的鲜血。
传说中，妖怪的血液是黑色的，这是它们与人类最本质的区别。
司空捂住她脖子上的血窟窿，痛得像是自己的心也被扎了一个大窟窿。
血泡从她口中溢出，她死死拽着他的衣袖，笑道：“我……我给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如果你没有躲开……你就是，就是爱我的……因为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他哽咽着，把头埋在了她鲜血淋漓的肩窝中，用尽全力抱着她颤抖的身体。
“我……我不是纠缠……是，是舍不得你……就算，我们永远……永远没办法，没办法真正在一起……我也，也要你生生世世……”她冰凉的小手沾满了鲜血，缓缓划过他英俊的脸庞，她的睫毛眨了眨，轻轻闭上了美丽的双眼。
——我也，要你生生世世记得我。
——就算沧海桑田，星辰陨落，神妖不分，万物平等。
——所以，才要你悉数记起我们的过去，悉数记起所有的……
——庄。细。辛。
“细辛！！！”六耳猕猴发出一声暴喝，几乎同时，百里香的九齿钉耙扎入了他的胸口。
六耳猕猴踉跄了几下，没有回头，只是朝着细辛摇摇晃晃走过去。
“细辛……”六耳猕猴无心恋战，只觉得全身疼得快要裂开了，他顾不上什么百里香了，他的身体快速缩小，又变成了奇胜的模样，跌跌撞撞走向细辛。
司空抱着庄细辛逐渐冰冷的身体，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跪在地上，宛如死了一般。
“细辛……”六耳猕猴不想自己的细辛妹子这样被别人抱着，他要带细辛走，他要带她回到山中去。
听说干涸了许久的瀑布又涌出水了，死了的桃树又活了过来，夏天可以结又大又甜的桃子了……细辛妹最爱吃了……
六耳猕猴的眼中落下了滚烫的泪水，捂着胸口的指缝中，鲜血啪啪滴在地上。
“细辛……”六耳猕猴只觉得双腿灌了铅一般，沉得自己挪一步都像过了一万年。
他的身体晃了晃，膝盖一软，栽了下去，手臂朝着细辛的方向绝望地伸了出去。
百里香拿出了宝葫芦，揭开盖子，喊了一个名字：“奇胜！”
六耳猕猴闭上双眼，细辛的笑永远映在了他的脑海中，他仿佛听到了细辛脆生生地在喊他：“六哥！”
“诶。”六耳猕猴笑了笑，应了一声。
细辛妹，我们回家吧。
一股可怕的吸力扑了过来，六耳猕猴瞬间收入了葫芦中。
仓库中一片死寂，百里香看着伤痕累累的秋刀鱼和摘星，还有一动不动的司空，叹了一口气：“走吧。”
地平线上，金光四射的太阳缓缓升了起来。
百里香收起结界，推开仓库的门，脸上布满了灰尘。
摘星和秋刀鱼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秋刀鱼吹了吹摘星头发上的蜘蛛网，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司空抱着庄细辛跨出仓库门的瞬间，亮光照在细辛的身体上，眨眼间，细辛的身体在司空的怀抱中化作了一片虚无，消失在了阳光中。
许久许久，司空才有力气收回僵硬的手臂。
这里，终于变成了他的坟墓，埋葬了庄细辛、艳姬和庄希文，也埋葬了二郎神杨戬和司空。
他知道，自己余生都要在孤独和思念中度过了。
那夜的大雪在脑海中从未那样清晰过，她小小的肩头在大雪中瑟瑟发抖，伸出手，接过了一片鹅毛大雪，声音凄凄：“你看，雪突然下得好大了，是不是上天在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
他的双手轻轻握成了拳头状，修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泪水突然汹涌落下。
不，不是痴心妄想。
就算一切重来，他也不会后悔与她相逢，从天崖跃下一万遍，他也不会后悔爱上她。唯一后悔的，是当初的他没有丢下三尖两刃刀，牵住她的手，对她说：“跟我走——”
去真正的……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