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香没办法,只能看着小苍蝇飞来飞去,嗡嗡响个不停,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小苍蝇钻回了衣服堆里,不一会儿,小手小脚小脑袋从衣服中冒了出来,这个小家伙穿衣服倒是挺有经验机灵得很。
百里香通知了杂务科,把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那时永川城还没有猎神局,负责城里疑难诡异案件的是警局的特殊部门——杂务科。
西芹被送到了警局专属的福利院,长大后又上了警校,一直到毕业那年警队来学校筛选卧底成员,西芹的成绩秒杀一干男同学,但由于性别弱势,她的票数并不高。
当年的卧底人选,都是清一色的男孩子,最好带点痞气和狠劲儿。申请卧底行动的,只有她一个女孩。对于卧底这样的危险职业,要混迹于黑帮中,毕竟男性比女性要方便得多。是司空和百里香力排众议把西芹送进了林氏企业,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就这样被丢进了地狱中,忍受的痛苦和折磨,她从未对人说过,性格中与生俱来的狠和恨,都是因为想要找出凶手为父母报仇的决心!
西芹父母的身份,只是普通的上班族,父亲巫谢从未与人结仇,西芹记忆中的父亲是个脾气特别好,见人就笑呵呵的男人。除了凶杀案发生前一天的夜里,父亲下班回家就愁眉不展,母亲做了一桌的好菜,他也没胃口。她假装什么都不懂,专心啃着排骨,却竖起耳朵听到了父母似乎在讨论搬家的事,父亲甚至打算第二天就去订机票,一家人准备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母亲问什么事这么急,父亲只说是很久以前做错了一件事,他不多说,母亲也没有多问。
那夜,西芹辗转难眠,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偷偷打开门缝,看到父亲打开窗户直接从五楼跃到了对面楼的屋顶。西芹拿出抽屉里的望远镜,趴在窗台上偷偷看,屋顶上还站着一个特别高大的男人,男人有一头及肩的黑发,似乎一直在微笑,但他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邪气让西芹特别害怕。
她自小胆子奇大,但这个男人却让她吓得直哆嗦。
父亲很生气地在与他争论着什么,男人却还是在微笑,像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外面下着小雨,但父亲和男人周围像有一个透明的气球笼罩着他们,雨点一点也没打湿他们。
男人一张一合地嘴唇似乎在问:“在……哪里?其余……”
父亲似乎在说:“不知道……太久了……散了……”
西芹毕竟年纪小词汇量有限,靠着聪慧的大脑读唇语也只会一些简单的语言。但她也明白了,男人在追问什么人或者事,而父亲因为时间太久忘记了或者父亲根本就不知道。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男人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冷笑,轻轻一跃就飞上了半空,夜风吹开了他的头发,西芹尖叫出声——
那个男人的后脑上上还长了一张脸,那张脸就是正脸的完全反例。一张英俊到绝美,一张丑陋到令人作呕,一张风度翩翩微笑迷人,一张永远在愤怒痛苦。
一只冰冷的大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西芹惊恐回头,赫然发现是父亲苍白的脸。
巫谢轻轻摇了摇头,西芹点点头,巫谢这才缓缓松开了她。
“爸爸,那个怪人是谁?”
巫谢看着西芹认真的表情,犹豫了片刻,低声道:“猰貐。”
“猰貐是什么啊?”西芹抬手轻轻摸了摸巫谢紧皱的眉头。
“猰貐曾是一位人首蛇身的神,因为某些原因被另外两个叫贰负和危的神杀害,天帝招来灵山十巫试图复活猰貐。”巫谢陷入了回忆中,“其实无论神也好,人也罢,生命结束了就应该走向另一个旅程,一旦强行逆天复活基本都会出问题。我们把龙头和猰貐的头颅拼凑在一起,与一只猛虎的身子缝合了,冒险用了一些邪术和药性极其猛烈的禁药才让猰貐活了过来。因为不甘被杀,猰貐魂魄中带着强烈恨意和怨念的那缕残魂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让猰貐原本敦厚善良的性格变得喜怒无常残暴不已,甚至开始吃人。天帝只得把它困在弱水中,但弱水哪里困得住半神半魔的猰貐,他很快就逃了出来……后来,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有传说他被后裔射死了。现在看来,他不仅没有死,还活得很好。”
“爸爸是灵山十巫之一吗?因为你叫巫谢呀。”西芹立刻就明白了,“所以猰貐来找你麻烦了是吗?但是是你们复活了他,他应该感谢你才对呀。这个猰貐真不讲理。”
巫谢苦笑,不知道怎么和女儿解释猰貐的愤怒。猰貐把自己死亡的原因归于贰负和危,但是把他救活让他变成邪神的罪魁祸首却是十巫。猰貐就是想从他的口中打探其余九巫的消息,巫谢只知晓女丑,但并不打算告诉他。当年天帝怒杀危,重罚了贰负,但依旧不能消除猰貐心中的怨恨……如今再没有什么能束缚他,猰貐自然想要找当初的仇人雪恨。
巫谢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只担心无辜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
他把妻子喊起来,说明了原委想立刻离开,但妻子一番话让他彻底打消了念头。
“以猰貐的能力,我们能逃到哪里去?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藏在永川市里,他不依旧找到了你?与其躲躲藏藏永无宁日,不如就在家中等待吧。该来的总会来,躲也没有用。你只需要保护好女儿,生死我都愿意陪着你。”
后来的事,西芹已经不知道了。猰貐和父亲到底发生了怎样惨烈的战斗,她都无从知晓,只是半神的巫师哪里会是邪神的对手。三岁的她已经见到了死神的模样,而那一幕幕后知后觉的惊恐才是她毕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