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进村的时候天色已晚,许量和荣书把正式开始工作的时间安排在了明天。
荣书的主要工作就是拿着合同,挨家挨户的落实今年的收购计划,这是收购季节最重要的工作,必须颗粒归仓才能石头落地。
许量的工作就是带着江小饮一起到地头实地考察,确定今年在这个村子中他们订单生产的粮食的成熟程度、产量、以及品质等信息。
昏暗的灯光下,许量和江小饮他们一起吃过了陈老二家朴实得没有几滴油水的晚饭,好歹哄饱了肚子,这才准备休息。
因为是唯一的女生的缘故,江小饮获得了到二楼一个人就寝的特权。
许量和荣书他们,则分别被安排到了主家侧面的三间房间里面,其中驾驶员还是和陈老二同屋才勉强住得下来。
不过既然是到村里来,也没有这么些瞎讲究,那家那户都是这个条件。
晚上八点左右,就着由粗长的竹节一节节引下来的、冰冷彻骨的山泉水,简单的洗漱过后,江小饮小心翼翼的踏着窄窄的木质楼板,叽叽嘎嘎的踏上二楼的房间。
一开灯,只见屋子里面横放着一张古老的雕花黑漆的架子床,地上满是灰尘和玉米等作物干枯的叶子,墙上不但挂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墙角还有几张大大的蜘蛛网,在暗淡的灯光下如幽灵般的飘来荡去。
江小饮心情一落,走近床铺一看,一张旧得几乎看不出本身颜色和花纹的旧床单就那么不太规整的铺在床上,四周的边角上,还露出来几根稻草。
认命的把自己的小背包放在床头边上,江小饮自己动手开始把这张床的床单铺整齐,又拿出毛巾小心的把床上的灰尘扫了下去,弄出个勉强能躺上去的样子。
虽然奔波了一天,身体已经非常的疲倦,可是关上灯之后,江小饮躺在床上,却还是辗转反侧。
不但床铺上有那么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床旁的窗户的玻璃上也破了一个洞,由那黑洞洞的洞口向外望去没有一点月光,天幕下只见几颗大树张牙舞爪的身姿,这样的一间农舍,没有精心布置的农家乐的悠然安逸,只透着一种冷清和凄凉。
还不待江小饮适应,入秋后等待最后一餐的蚊子,已经早早的闻到了肉味,从那个破烂的窗户里面钻了进来,向她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虽然喷了驱蚊液,可是乡村的野蚊子显然不像城里的蚊子那么的好对付,黑暗中,老是有几只蚊子在耳朵边上嗡嗡的闹个不停,一刻也不得安宁。
江小饮忍无可忍的开灯想要打蚊子,却因为灯光太暗,开灯后却一只都找不到。
搞得江小饮想跟蚊子啪啪啪都无从下手。
可是,一关灯,蚊子军团就又来了!专挑脸颊、屁股啊等等最敏感、最美味的地方下手,钢针一样的吸血器官扎进江小饮的皮肉里面,又痒又痛,还过敏似的起了大块的红疙瘩。
如此反复几次,身心俱疲的江小饮真想抱头痛哭!
睡不着、睡不着、江小饮第一次在焦躁的情绪中拨通了谢易的电话。
有一个男友的优越性就此显现了出来。当你不爽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接受你毫无逻辑的抱怨,而不用被盖上神经病的钢印。
江小饮按下通话键的时候,想着谢易那张英俊的脸,竟然在蚊子的围攻中,一边抓痒,一边笑。
谢易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有几分惊喜的,第一时间按了接听键,刚想着矜持的调侃几句,就发现了不对劲。
“睡不着!”江小饮虽然嘴角是翘着的,在电话里的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带着娇俏的抱怨,听在谢易的耳朵里好不可怜。
江小饮此刻都不知道自己对撒娇这项特殊技能,还无、师、自、通、了!
只这么一声,搞得正在床上看报表的谢易以为出什么事了,把手里的单子一搁,紧张的从床上站了起来,出声安慰:“喂、喂、小饮出什么事了,你不要哭啊。”
当然,江小饮并没有哭,她吸了吸鼻子,耳朵尖有些发热,“没有,就是蚊子太多,一个劲儿的咬我,我睡不着,太痛苦了!”
话一出口,江小饮才后知后觉的觉得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丢脸,说破大天去,不就是被蚊子咬了,多大个事儿呢。
要搁以前,江小饮那是不睡觉都要和蚊子死磕到底,第二天还能精神抖擞的数完蚊子的尸体再去上班的。
不过谢易并不这么想,江小饮能在危难之中第一个行到自己,那绝对是自己形象和地位的象征。
“你们现在到哪里了?”谢易立即关心的问道。
“西南边,***村!”江小饮小声的回答,有点怕自己的电话吵到许量他们休息。
“那个地方我知道,比较偏远了,这个时候过去还是很湿热,蚊子多时自然的,乡下的野蚊子毒得很,你带驱蚊的东西了吗?”
“带了,驱蚊水喷了一身,根本不管用。”得到谢易的关注,江小饮还是有点委屈。
“那怎么行呢,去那种地方你至少得带蚊香,驱蚊水不管用,荣书肯定带了,要不你去找他要点,他也是的,就该主动拿给你。”谢易先把锅给荣书背上了,典型的重色轻友。
江小饮不好意思,解释道:“刚才他们倒是问我了,我以为驱蚊水就搞得定的,也没有要,这会儿去打扰人家也不太好,大家肯定都累了。”
正说着话,手机里面谢易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就听不清楚了,江小饮着急喂喂喂的喊了两声,依然没有任何回音。
无奈的看看信号格,原来是乡村的信号不稳定,信号转来转去都只有一格。
不死心的再打过去,也无法接通。
江小饮跟谢易的话说了半截,意犹未尽,一股子躁动的血液开始满布她一向自制的、平静的血管,引诱她去破戒。
于是,小江同学干了件成年以来最狗血的一件事。
穿着她的小熊套头衫,盖上帽子,沿着二楼房间的楼梯,神不知鬼不觉的爬上了农家小户二楼的屋顶。
山区的夜,没有城里五光十色,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微微的晚风、冰冰的细雨,透着彻骨的冷意。
江小饮举着手机,像一个中了邪的神经病一样,在屋顶上走来走去,各种角度的、焦急的寻找那么一点点的手机信号。
不一会儿,江小饮就冻得瑟瑟发抖,心里面却莫名的兴奋和喜悦着,有什么东西,像手机上的信号一样,找对了角度,就瞬间满格,填充进了她的心里。
信号满格的那么一瞬间,江小饮简直要尖叫出来,一抬头,密密麻麻的小雨,已经打湿了她的脸颊,像泪水一样,流淌了下来。
当信号再次接通时,电话那头的谢易,并不知道,他接到的,是怎样的一个电话。
而这个电话,对江小饮来说,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