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风调雨顺，庄稼长势好，菜也不错，田翠花自从牢里出来没休息几天就开始收干菜。当初田村长发动村人种菜的时候就说过，到时候她家来收，田翠花进了牢房，很多村人心里都不抱希望了，不过地是白种的，还老下不少粪，也就没那么抱怨了，本来没有指望青菜卖多少钱，心思也就花费的少了。
“总算是找到点安慰！”田翠花把这半个月收上的干菜交给洛默言，数着钱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还是按着当初讲好的价钱，田翠花从中获得利润尽管比不上挖金，可至少没白忙活。
“给你说啊，那个李知县金子被人偷了！”
洛默言心一跳，忙问。
“怎么回事，谁的金子？！”
她这时候只能表现的很好奇这才正常。
田翠花压低声音道。
“我上次不是给你说李知县去的梧桐花县出金子了吗，查出有金子就叫人看起来了，可是没看住，有人把那里的金子都偷走了！燕卫火了，全体出动抓那个偷金子的人。结果你知道吗，那个偷金子的被一个燕卫打了一掌跑了。这下燕卫更火了，把李知县直接关进大牢，下令彻查，现在梧不单是出金子那两个唐家湾子和西营子村子遭了秧，梧桐花县内所有村子都鸡飞狗跳，不管老少还是男女，凡是受伤的人都给揪出来扒了衣服看！”田翠花一脸的幸灾乐祸，“那些燕卫现在忙得快四脚朝天，前面那些死人还没查出什么谁干的，这又出事了，梧桐花县内的村子可都是山里的，一个村子有的才几户人家，村子和村子离得八十丈远，还要翻山越岭，我看呀，没个年把辈子是查不完的！等她们查完了那个偷金子的人伤势也早好了，还能查出屁来！该！这就是报应，老天给咱们出气呢！”
“那金子真被偷走了？还是谎报啊？”洛默言适当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了！假的还能这么闹吗！这次可不是谎报，李知县学乖了，叫燕卫派人勘察金子，那还能是谎报吗？这次是金沙，埋在地下不深……”田翠花摸着下巴一副疑惑的样子，“你说有人看着，地上还没有一点挖掘的痕迹，在短短的几天内金沙就被偷走了，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呢？就算是武功高强，也做不到啊，除非是神仙！”
“你这么说可真是奇怪了，咱们挖金的时候，来去都用人查，挖的时候还有侍卫看着，这个人竟然在人的眼皮底下偷走了金沙，真是奇怪。”
“现在燕卫在那边查人，官府把整个通道都设了关卡，黑市、金银买卖也全部派人盯上了，凡是有金子交易的都要查一遍。这件事引起了府衙的重视，列为重案！还是咱们这里好，清净啊！”
洛默言想了想。
“一旦她们在梧桐花查不出什么会不会扩大范围，查临近的县，我们杜家地可是挨着梧桐花的。”
“怕什么！查吧，又不管我们的事。”
“上次不是也没咱们的事吗，还不是一样被关了两个月，可见不是有事没事，是倒不倒霉。如果最后查不出来呢，也许会找个人背黑锅。”
“啊？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田翠花有点惊恐。
“咱们应该不会，别人就说不定了。”
“不是咱们就好！管那么多呢！”
洛默言装做随意地问。
“田姐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在哪打听的？哦，要是为难田姐姐就别说了，我也是好奇，上次咱们进牢房，我回来听我妹子说，也是你娘打听出来的。”
“小样吧！少给我来这一套。”田翠花白了她一眼道，“上次我娘是托我哥打听到的，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我哥嫁给了知县的一个亲戚。这次呢，那边出了金子我娘就注意上了，要是谎报也想借个由头给我出气，唐家湾子原来的村长出了点事，我姥姥救了她一命，她和我娘拜了姐妹，她和府衙里的文书办沾亲带故的……反正这里面七拐八拐的关系我也说不清楚！都是我娘打听的！”
洛默言心思一动。
“可别往外说啊。”田翠花叮嘱道。
“我知道，放心吧。”
两人又谈了几句偷金子的是个什么人这才把话题转移到干菜上。
“这些干菜你能卖多钱……怎么了？”田翠花见洛默言神情有点不对。
“你看看这两种黄瓜干，那个好？”洛默言指着高粱杆钉成锅盖上的黄瓜干。
田翠花一眼就看出来了，一串黄瓜片大，看起来干净，还保留着水分，另一串小、有点发黄，看起来干巴巴的。田翠花收菜的时候告诉种菜的村人不要放在太阳下暴晒，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两天就可以，可现在……
“这，我还真没注意，我跟她们说了……”田翠花有点生气，忽然想起什么，“我上次给你的干菜也是这样还是就这次？”如果以前的干菜也这样洛默言为什么不说？她不知道洛默言这是什么意思。
洛默言指了指成色好的干菜道。
“这是我家晒得黄瓜干，同样的地，同样的年景，同样的做法，为什么会不同，这就是没用心，糊弄我们钱呢。”
田翠花看着她等着下文。
洛默言叹了口气。
“上次你给的干菜成色也不是很好，可我觉得第一次不好说什么，这次也是如此，我不能不说了，田姐姐，你别多想，我给你的价格自然是不变的，但你收她们菜就要压压价钱了。”
田翠花这才露出笑容，原来是这么回事，还以为洛默言在怪她呢。
洛默言看出田翠花的意思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你又没种菜，也没晒菜，我怎么会怪你！”
田翠花有点不好意思。
“你说，价钱压多少？”
“压多少你自己把握，但俗话说的好，一分钱一分货，货不好还想要高价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再说了，这村子种菜的又不是一家两家，总有干菜成色好的，你比较着给钱，干菜成色好收购价钱就高，不好就低，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
“你的意思是，货好只要不超过上次收购的价钱，货不好往死压价？”
洛默言一听就知道田翠花理解错了，无奈地道。
“我们的目的是质量，而不是压价。只要她们干菜质量好，我们也能卖好价钱，这样一来我们双方都赚钱了，哪怕收购价钱在提高也行，毕竟这不是一锤子买卖。你看现在，她们意识里根本没有质量这回事，最后吃亏的不单是她们还有我们。田姐姐，我们要抱着长远发展的眼光，不要局限眼下。”
“买干菜能长远到哪去？”前面领会了，后面还不懂。
洛默言给她倒了碗绿豆汤。
“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咱们村大小河水很多，南边又有湖泊，不用可惜了。”
田翠花听出点东西了，两眼放亮。
洛默言笑了笑。
“我挖的那个池塘你知道吧，就那么大点池塘第一茬鱼就买了这个数！如果再养上鸭子、鸡会怎样？鸡鸭粪便和鱼塘的淤泥都可以当菜地的肥料，这样才长得好，干菜的滋味也浓，只要我们晾晒得当，何愁价钱上不去。而且鸡鸭蛋能卖钱，鸡鸭也能卖钱，这又是一笔收入。但是，这件事一个人两个人不行，形成不了规模。”
“我明白了！”田翠花一拍大腿，“你的意思还是和发动村人种菜一样发动她们养鱼养鸭养鸡是不是，只要我们东西好城里的酒楼饭庄就会来买我们的东西，或者还能成为她们的供应地，规模不大人家不值得来跑一趟，你又和城里的福运楼那么熟……对，这个好！”田翠花激动起来，“当时候菜地卖给村人，再加上这些……这都是我母亲的政绩，也许就能成为编内小吏，我姐姐到时候接班也是个编内小吏……真好！太好了！”兴奋得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洛默言微微一笑心说，田翠花还是太嫩了，她可听说了，田村长私下已经把河滩地全买了，这样一来，村人看到青菜能赚钱买不成地就会租地，吃租金可是细水长流，比一次性卖出去划算多了，这一点她都没想到，这个田村长可真能算计。
“田姐姐，你只说对了一半。”洛默言惬意地喝了口绿豆汤，露出狡黠的笑意。
“说对了一半？”田翠花强压下激荡的心情，“你快说，那另一半呢？”
“你觉得你叫村人自掏腰包去包鱼塘、买鱼苗、买鸡子、鸭仔她们愿意吗，或者说她们有那个能力吗？”
“这个……”田翠花也很聪明，闻言立时恍然，指着洛默言两眼冒出了星星，“洛默言，你可真能算计啊！”
洛默言的意思就是，她们投钱买这些鸡鸭鱼，雇佣村人照看，这样一来，她们拿的永远是大头，村人拿的只是每月固定的工钱，至多年节发点奖金什么。
其实如果田村长没买地，没看出田村长这方面的意思，洛默言也不会这么想，她也希望村人多赚点，可这件事必须经过田村长，这样一来你再不把握主动，当时候你也就赚个中间差价。
另外还有两件事叫她改变了想法，一个就是田村长在当地底层不可小视的势力，刚才听了田翠花讲梧桐花丢的金子，再加上上次被关进牢房田村长打听到了消息，这叫她重新重视起了田村长这条关系线，想要关系持续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在利益上。还有一件事就是村人晾晒的干菜成色不好，这不是做不到，是不认真做，对村人这样的心态她很失望，给她们赚钱的机会却不珍惜，敷衍了事，自己都不努力那她还浪费什么感情。
人嘛，只有先自助别人才能给你搭把手，不然别人搭把手也就没有意义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洛默言装出了一副自得的样子，可心里却很平静，我再能算计也没你老娘能算计。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回家和你娘说说。嗯，这件事要是你娘同意，我入三成的股，另剩下的股怎么分配你说着算，我不管经营，当时候给我分红就行。”
剩下的是七成股，这也是为了给田村长足够的分配余地，而自己又不吃亏。
田翠花渐渐冷静下来，沉吟道。
“你说我娘会答应吗？”
“那就看你的了。”这么好的事你娘怎么可能不答应呢。不过这句话洛默言只能在心里说，表面上不动声色。
田翠花眼珠转了几圈，看着洛默言展开个笑容，半天很玩味地道。
“洛妹子，我才发现你挺鬼啊！”
洛默言怔了下，一脸真挚地道。
“田姐姐真是高看我！我来这村里时间虽说也不短了，可比起田姐姐来说，还是个外来户，如果不是田姐姐一家的关照哪有现在的日子，我知道我几斤几两，还不是跟着田姐姐做点事吗！”
藤之所以活的时间长还活得比树滋润，是因为它比任何植物都懂得攀附，想要谋求利益就要攀上比你强的人的关系，巩固这样的关系，但这并不够，还要告诉树我知道自己在依附着你活着，我很感激你，叫树知道你这个藤是有良心的，这是树的心理需要。
利益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这两者对有的树来说同样重要，比如田翠花这棵树。
先天因素无法选择，但后天因素可以改变，就看你用不用心了，洛默言知道想要活得好，往上爬就要不断地攀附比自己强的人，经营关系。
同样在这个村子生活，之所以洛默言的日子过好了，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可最主要的还是她用心了。
其实这些她也不懂，但她愿意去想，愿意去学，愿意低下头不要面子地去付诸行动，这也叫做知情识趣。
洛默言这番话叫田翠花心里很高兴，谁不愿意和有良心的人交好呢。
“你说需要投多少钱呢？”
“这件事不能急，我认为还是明年春天开始。你听我说。养鸡鸭鱼不比种菜，又是我们投钱，不但需要村人自觉性还需要和村人利益挂钩。今年村人种菜有收入了，明年我们再发动养鸡鸭鱼才会容易些，但开始不能什么人都能养，数量也不能太多，先找几个有这方面经验的，踏实肯干的村人，养得好有赏，养死了相应的罚工钱，但这个赏罚多少要计算好，即叫对方说不出什么，我们也不吃亏，这样一来会吸引更多的人，我们再相应的增加数量，逐渐扩展，这也是给村人学怎么养殖时间，有问题我们也能及时调整。这里面有两个关键，一个是家禽病，要找一个这方面的大夫，另一个要短期效益。先养肉鸡，肉鸡皮实，不容易得病，鸡子也会比蛋鸡大些好养活，养三个月左右就能出手，冬天还可以放在屋子里养。除了肉鸡还有鸭子，先养这两种看看效果，得一两年的时间。”
“一两年？”
“我们不能急，说很简单，做起来问题多了。”
田翠花点点头，也很赞同洛默言的稳妥。
“可是你说的那个大夫，我只听说过兽医，可兽医也不治鸡鸭的病啊！”
“这个你问问你娘。”说着看着田翠花，“是不是酒楼里买家禽的人懂家禽病，如果懂咱们就请一个。”
“这个还真是比种菜难，一旦咱们的肉鸡有病人吃了发生点意外可不是闹着玩的。”田翠花没太注意洛默言这句话的意思，点着头道。
洛默言想了想道。
“要不这样，先养鱼？就像我那样在菜地边上挖鱼塘，大鱼卖，小鱼做咸鱼干……”
“这个好像有把握些。”
“也跟你娘说说吧，你娘比我们有经验。”
田翠花回家跟田村长一说，田村长就笑了，洛默言占三成，给她们留了七成，看似她们占了便宜，可细想想关系买卖各方面需要吸纳入股的人就不是占便宜了，毕竟这不是单纯投多少钱的事。田村长没考虑多久就决定了，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第一将干菜包括在内，第二洛默言占两成，她们占三成，给福运楼两成，村人一成，另两成暂留。第三她们经营，洛默言管销路，至于家禽有没有病来卖的人说着算。说白了这还是属于洛默言管理范围。同时也制定出了计划，今年冬天动员村里的人养肉鸡试试，正好过年卖，明年春天养鱼养鸭。
田翠花真佩服自己老娘的生意经，却担心洛默言不会答应。
“她会答应的。”田村长很有把握。
果然洛默言答应了，至于福运酒楼说要去谈谈。对福运楼答不答应田翠花并不担心，只要洛默言答应福运楼就一定能答应。
姜还是老的辣！洛默言送走了田翠花感慨不已，什么村人占一成，那还不是田家的？！这样一来她们就四成的分红利。而把青菜列在其中，她就没法低买高卖获得的利润只属于她一人了，无论卖多少她也只能拿两成的分红。家禽卖出经过她的手，出了问题也是她处理不当。而且这件事需要福运楼帮忙，她得搭人情。
可明明知道吃亏她也得答应。她算过了，两年后出孝期参加科考，她考秀才，妹妹考童生，第二年她考举人，妹妹考秀才，第三年她考进士，妹妹考举人。为官一定要进士出身，对她来说至少需要五年才有可能弄个官，有点权力，这还得说顺利有可能。那要是考不上呢，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中间在发生点什么事？世事无常谁说的准，她是有钱，可也是有数的，现在她出的钱远远大于进的钱。偷的金沙不算，暂时不能出手不说，即使风声小了出手也得找特殊关系。所以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吃亏就吃亏吧。
可心情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田村长，我没法算计你，我就算计你女儿！算计死她！洛默言生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