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鸟如夜歌(上)
汝莛2016-05-13 14:022,413

  把回忆写下来,应该可以称之为回忆录吧。

  对于回忆这种东西,我无法用一个成语或者一段伤怀来形容,就如同我钟爱的英国老歌手艾尔顿·约翰,喜欢边听着他的《This Train don't stop there any more》边将中式风格酒吧外后海池面上灯影遥遥的游船与船上人们千变万化的轮廓收入眼底,随即遗忘掉,最后演变成与我所经历过的回忆无关的东西。

  在一旁的另一个人喝光加冰波本后起身离开,告诉我还有事情先走了,我向她道别。她对我微笑。

  索性,我不再感慨青春的残酷与丑陋,因为那只属于我自己,是条万物之灵早已为我选好的道路。于是我便由此付诸文字,将它冒失地记录下来,对,就这么办!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呢?这样吧,从一个问题说起。

  那种鸟是否存在?

  这个问题对我几乎不算什么真正的疑虑,若说能有某种疑问能让我迷茫,最大的可能差不多只有人生。这是个普遍的问题,是啊,人生!抽象得很,就如同我在给别人自我介绍,李桐,北京人,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年轻小子,未婚,二十四岁,会中、英、日三种语言……的确,这种认识既枯燥又无聊,或者说根本没什么必要。还有呢?又如同说,我写这个东西时,满怀着激动和憧憬;等结束时,恐怕会是另一个我了吧。谁知道!瞧,人生就是这样——不可预知。

  问题就是这个。鸟是个什么东西呢?设问句力量相当大,人被逼到死角,撞墙思考。迫使我们同意“我们需要答案”!

  梦里,我眼看着载她的出租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着,慢得无法形容。可我狠命地追,使尽力气地追,但就是追不上。她坐在车里,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最后一眼。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惊醒时,空中小姐正在为我盖上毯子。

  “请问现在几点了?”我问她。

  “先生,现在是晚上七点十五分,还有十分钟到达东京。”她带着和蔼无比的笑容回答我。

  “哦,谢谢了。”我也笑着说。

  拉开机舱的窗帘,我开始注意到夜幕下的大陆那么空旷。大概有一万五千米的高度吧,下面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我很想找到某种东西,在哪呢?如果没错的话,它一定会在夜幕下出现。

  没有,什么都没有。包括任何一束需要的光亮。

  “各位乘客,还有十分钟东京国际机场就到了。谢谢您乘坐本次航班,请您离开飞机时检查自己的行李。”然后又用日语说了一遍。

  广播的声音很柔和,要是不注意的话几乎会听不清楚。

  我又把窗帘拉紧,困意又一次袭来。若非飞机要降落,我真想再睡他几个小时,更可以把从前的疑惑重新拾回。

  我想我完全可以。

  还是从鸟那里找吧。

  当进入我和茹琳保持恋人关系的第三个年头——二零零二年,表面上看一切依旧像从前一样,约会晚餐、并行回家、记不住名字的宾馆里打发二人世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预兆。

  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我还是像每个周末那样,和她去看午夜场的电影,然后送她回家。而每每路过复兴门,我们都会停下来,边散步边互相慨叹爱情的荣幸与无常。

  那是部伤感的电影,名字我记得是《周渔的火车》。她不知不觉地和我聊起了这个话题,可她明知道我不喜欢聊伤感乏味的事情,尤其和她。

  “周渔最后会怎么样呢?似乎没有交代清楚,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如果他不和图书管理员,也不和另外一个的乡村兽医在一起,我想最后她一定会恋上火车乘务长,或许是唯一选择。”

  “绝对不是那么回事!”茹琳气愤地对我说,“当她找到所谓仙湖的时候,你难道不认为梦想就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吗?”

  “哦?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这种感觉而已。说真的,在我看到那个镜头的时候,你发觉没有?我好像流泪了,可……可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耸人听闻,我注意到她确实流了眼泪。我实在说不出什么,对于她这样女孩儿的多愁善感,我无所适从,无论是迎合还是拒绝,似乎都不合拍。但在电影结束时我轻抚了她脸,却干干的,什么都没有。她的感动会随心所欲隐藏起来?

  “我们可以不说能使你流泪的事吗?”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没戴着手套,冰冷得一如薄荷放在鼻尖的感觉,但她始终没有把手缩到大衣兜里。

  “嗯,也好,现在几点?”

  “十点半多,困吗?”

  “不怎么困,也不想马上回家。我们可以在这儿呆到午夜吗?”

  “呆到午夜?不觉得冷吗?”

  “除非你想我挨冻,否则我是不会觉得冷的!”她这么说。

  我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猜是被火车乘务长之类的电影元素毒害致此吧。

  “那好,就这样,呆到午夜,放心,不会让你挨冻的。”

  午夜,说起午夜,我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感动。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那种气氛的原因。尤其是凌晨的大街上,我和她曾经有过屈指可数的几次经历,长安街边,电报大楼顶上每隔五秒钟一熄一亮的四盏小灯暗若星辰。但这夜被寒冷所代表,没什么风,天看上去沉重得很,几乎有置人于死地一般感觉。即便这样,复兴门桥东侧与西侧执著通明的华灯也没让我兴奋开来。我们俩站在桥的最中央,西二环路上什么都没有,远远看那座宛如一勾弯月的海豚雕塑,映着些许黯淡的反光,这些、那些、还有许多,竟把我隐藏在心里最深的感动翻箱倒柜似地找了出来。隐约间,也可说瞬息间,它把我所有的空虚填得满满当当。这兴许就是回忆的真谛吧,但愿我判断正确。

  茹琳那晃若隔世般的温存,每每会在这般寂静的午夜重新泛上我的心头。甚至有时开始怀疑那是否真的属于我的记忆。抑或是编造的呢?即使编造也好,但凡自我判断它有根有据,我便对客观上事实或编造这等事情不与追究了。

  至于一些问题,我回答得未经深思熟虑,但若经深思熟虑,我想答案终究还是那些,一点也不新鲜。因为身处午夜的我喜欢死一般的恬静,我确信她也一样,也确信她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和我形影相吊,永远每天会一起漫步在午夜的长安街边,所以,无论是什么问题和什么答案,它们总会显得特殊地相得益彰。

  “哎,怎么走到这里?”她问我。

  不经意地,我们朝西边走了一段路。

继续阅读:第2章 鸟如夜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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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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