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隐将诛心之语说得敷衍冷清。这武当别院,玉无心哪里还能安身,她当着睽睽众目,一阵疾奔,孑然而去。林间冷风阵阵,面上热泪滚滚,沿途密林枝桠层层阻拦,她也不挡不避,自虐般直直撞去,任凭锋利的枝桠在身上划下道道伤痕。
“玉儿,快停下!”五鬼天王心痛地紧跟其后,不住大喊着,“不就是个丁隐,你何苦为他折磨自己!”
玉无心听到“丁隐”二字,心下又是一痛,丁隐和青云在一起的画面自脑海间快速闪过。玉无心伤心欲绝,前面一根满是尖刺的树枝迎面而来,她也毫不在意。五鬼慌忙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护住了她,情急担忧道:“玉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你快说话啊!”
玉无心低头不语,一动不动任由五鬼将自己揽在怀中。五鬼疑惑,凝神细看,发现玉无心的双肩微微颤抖。他面色一变,双手捧住玉无心面颊,强迫她抬头。玉无心却死死咬着嘴唇,目光不愿与五鬼相碰,只是无声抽噎,任凭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面颊不断滚落。
五鬼痛苦道:“你不要这样,你可是玉无心,是我五鬼好不容易看上的女人!你怎能因为一个男人不要你,就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玉无心甩开五鬼的手,叫喊起来:“我什么样子,不用你管!”她话音未落,五鬼已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强硬地转过她的下颚,逼她看向自己,口中道:“我偏要管!那丁隐不过因你身属魔宗,就要抛弃你,之前装得一往情深,转头就去找别的女人。这样一个朝三暮四的贱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你和他分开是好事,你不应该哭,应该高兴!”
玉无心仍是移开视线,漠然道:“你不要再说了,你不懂……”
五鬼却更加激动起来,近乎咆哮道:“我是不懂……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想看你为了别的男人流泪……”他的目光慢慢痴迷,突然凑上前,轻轻吻去玉无心眼角的一颗泪珠。
玉无心僵住,一时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间,五鬼的吻又如急雨般接连落在她脸颊上,五鬼一边吻着,口中还不住呢喃:“玉儿,别哭,别为了他哭……”
玉无心却厌恶地皱起眉头,不断闪躲,五鬼反而因她的抗拒升起怒火,有些粗暴地抱紧了她,将她禁锢在怀中,竟然低头向她唇上吻去。玉无心奋力挣扎,抬手狠狠向他脸上扇去——
“啪”一声脆响,五鬼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他甫一转头,玉无心却发动内力,长鞭出手,已经缠住他的脖子。五鬼再看周遭,刹那间竟成了空气凄寒、草木霜冻的景象。
玉无心持鞭在手,容颜苍白,眼神死寂般望着五鬼,口中一字一顿道:“你滚开,不准碰我!”说着手上用力,冰凌在五鬼颈上划出一道血痕,一抹鲜血流下,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五鬼面上泛起绝望神情,犹问道:“你就这样厌恶我?无论丁隐怎样伤你,你都爱他。而无论我怎样对你好,你都不能容忍我靠近你一丝一毫?”
玉无心脸上闪过一丝内疚,收了冰魄寒鞭,低头说道:“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五鬼自失地摇了摇头:“好,我走,我不碍你的眼……”说着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又痴痴望了眼玉无心,继续道:“我只再劝你一句,放弃丁隐。你爱得越多,最后只会伤得越深!”说完之后,他也不再流连,径自向一片晦暗的树林走去。
五鬼的背影再怎样萧索,玉无心也无暇为之伤感。她收了寒鞭,抹去泪水,走向另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树木变得越来越稠密,柔软的藤蔓繁茂生长,玉无心需不时弯腰,从藤蔓间穿行。而她脚下的泥土也越来越湿润,泥水逐渐打湿她的鞋面,但她沉浸在悲伤中,浑浑噩噩地低头走着,丝毫没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
玉无心一路走来,每一步都牵动回忆,沿途的一花一叶、一沙一尘,此刻都承载着无限的悲情,树叶在山风中啼哭,藤蔓在前路纠结,她猛地抬起衣袖擦去眼泪,却突然感到脚下一凉,低头望去,发现双脚已踩入水中,她疑惑抬头,发现前方一个沼泽挡住去路,自己已不知不觉踩入沼泽边缘。
玉无心后退两步,有些迷茫地向四处望去。这水潭地势低凹,周围藤蔓密布,一大片浓郁的绿色,明明没有风,可藤蔓却如有生命般齐齐摆动,发出“沙沙”声,很是诡异。玉无心转头向身后看去,发现来时的路已不见,环顾四周,自己竟是如同陷在藤蔓的牢笼中,毫无出路。
她低下头,怔怔看着水面自己狼狈的倒影。“无路可走了……”玉无心惨然一笑,“玉无心,你害死亲娘,背叛亲爹。如今丁隐也不再信你,身边已有他人作伴。天下虽大,却已无你的容身之处……”
玉无心悲从中来,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她狼狈地用双手捂住嘴,见有几缕鲜血从指间溢出。她仍想继续前行,却发现自己已然在沼泽中越陷越深,此时再想出来,已是万万不能。玉无心不禁哑然失笑,自语道:“丁隐,如果我死了,你可会为我伤心?”
这个时候,沼泽开始冒出气泡,玉无心下沉得越来越快,在即将没顶的一刻,她冲着天空无限眷恋地喊出丁隐的名字……
此时在武当别院的客房之内,却见丁隐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窗外,似乎两人之间真的存在某种感应。可是丁隐转过身来,却看见青云一脸欢欣地推门而入。
丁隐有些迟疑地问:“青云,你刚刚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青云疑惑地摇了摇头,又兴致勃勃地告诉他:“大师兄已求得佟掌门同意,我们可以上翠屏峰拿青索剑了。”
丁隐本是怅然,却因青云口中的好消息眼前一亮。他心中悄然滑过一声叹息,继而又欢欢喜喜地携了青云的手,与她同向翠屏峰而去。
两人行到翠屏峰脚下,却见佟元齐已携了十数名武当弟子久候多时,丹辰子、诸葛紫英和小张也分立在佟元齐身边。佟元齐见是丁隐到了,远远便关切道:“丁隐,身体如何?”
丁隐作揖道:“多谢掌门挂心,已无大碍。”
佟元齐又开门见山说道:“那就好,你们既然诚心来求取青索剑,我也不便瞒着你们,虽说这青索剑的确藏于翠屏峰中,但我却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众人听佟元齐这般说,均是面面相觑。丹辰子率先问道:“佟掌门此话怎讲?”
佟元齐向丹辰子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青索剑乃是上古神剑,宝剑通灵,自被藏于翠屏峰以来,无缘人别说借剑,连剑的影子都不曾见过。老朽我执掌武当这么多年,也没少在翠屏峰寻找,但至今都没有见过青索剑。但自古以来执剑者皆与宝剑有奇妙的缘分,自你们到武当以来,我常感觉这翠屏峰中剑鸣阵阵,几位少侠英雄出少年,或许青索剑的主人就在你们当中也说不定。”
丹辰子这才了然:“掌门过奖,那我们便分头去这山中碰碰运气吧。”
佟元齐又说道:“翠屏峰山路曲折,岔路极多,你们多加小心。”
于是蜀山五人分头向山中行进,丹辰子与紫英、小张由左侧山路上山,丁隐与青云则沿右边岔道行进。原本小张是跟随丁隐一路,也不知是他寄望跟随神仙姐姐多些,还是要让青云多些与丁隐独处的时间,总之他是一脸坏笑地与青云道了别。
却说丁隐、青云这路,二人沿着山路行进,不觉已是半日。山路崎岖,荆棘丛生,一路上丁隐对青云十分照顾,不时为她拨开挡在前方的树枝。遇到陡峭山路时,他会牵着青云小心地走过。可青云却留意到,丁隐有时会怔怔望着远处,陷入沉思。
每当这种时候,青云会非常不安。她犹豫着想开口询问,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只不时留意丁隐的表情。有时丁隐从沉思中突然回神,发现青云在看他,青云便会反射性地露出灿烂笑容,假扮自己什么也没发现。
有一次,当两人爬上一座小山坡时,突然风起,空中飘来大片柳絮,看得青云惊叹起来:“哇,好像下雪!真好看!”她兴奋地看向丁隐,却发现他怔怔望着空中,眼里满是怀念。
青云嘴角的笑意黯淡下来,轻声喊丁隐,丁隐却自顾遐思,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青云又大声喊他,丁隐这才猛地回神,看向青云,脸上闪过一丝愧疚,然后又温柔地问她:“怎么啦?”
青云隐约猜测到丁隐的忧念,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是想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柳絮很像下雪?”
丁隐怔了怔,缓缓点了点头:“像……的确很像。”
他话音刚落,五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禁让人想起玉儿。每次她用冰魄寒鞭时,都是一副类似的景象。”
丁隐和青云猛地回头,就见五鬼摇着铁扇,正站在不远处。
“妖人,你又来做什么?”青云怒喝道。
五鬼看也不看青云,只冷冷看向丁隐,忿忿道:“我五鬼生平最恨别人始乱终弃,自然是来教训这个负心汉!”说着铁扇一挥,就向丁隐袭去。
“丁大哥小心!”青云抢先一步冲上去与五鬼交手,丁隐担心青云,也是飞身而上,二人一齐与五鬼缠斗起来。打斗中,五鬼忽然狡黠一笑,暗使出恶鬼阵法,周围树林中渐渐浮起一层黑雾,不偏不倚将丁隐笼罩其中。丁隐身形一顿,攻击随之停下。五鬼一见得手,冷笑着专心向青云攻去,青云大惊,一边应付五鬼凌厉的进攻,一边转头看向丁隐。
这时丁隐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青云,殊不知幻术之下,他眼中的五鬼已变成玉无心的样子,正与青云对打。丁隐看得痴呆恍惚,口中竟轻声喊起:“玉儿……”
另一边,五鬼故意让出一个空当,青云不明所以,抓住机会一剑猛刺向五鬼心口。丁隐看到“玉无心”被青云攻击,危在旦夕,下意识地冲上去,一招隔开青云手中长剑,一掌拍在青云肩上。
“玉儿,小心!”丁隐的神色十分紧张。
青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丁隐一掌落在她肩头上,她的身体被掌力震开,如断线风筝一般跌在一边。
五鬼见诡计得逞,快速移动到丁隐身旁,猛拍了丁隐一下。丁隐踉跄几步,所中恶鬼阵幻术也顷刻消散,他猛然醒觉,怒视五鬼,大骂道:“五鬼!你卑鄙!”
五鬼“噗嗤”一笑,数落道:“我卑鄙?我只是略施小计而已,马上就将你虚伪的面目拆穿了!青云姑娘,你这丁大哥的心里,根本没有你。”
五鬼的说辞可谓字字诛心,听得青云口吐鲜血,眼中尽是凄然之色,丁隐忙上前搀扶,边喊道:“青云,你别听他胡说。”
五鬼一脸义愤:“我胡说?若不是玉儿不让我伤你,我早就将你千刀万剐,你以为我想在这里跟你浪费口舌吗?玉儿一路维护你,在陶然居的时候,她连你的青云妹妹都出手相救,如此爱屋及乌,你却有眼无珠……”
丁隐惊讶道:“等等,你说玉儿救了青云?”
五鬼冷笑一声,继续道:“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来找玉儿的麻烦,因为爷爷我不同意!”说完,他便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丁隐眼前。
丁隐突然一愣,接着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青云:“青云,你不是说,没看见那人长相吗?”
青云心中又急又怒,踉跄站起,激动道:“丁大哥,难道你心中一刻也忘不了她吗?比起她来,我的小小过失,就如此不可原谅吗?”
丁大哥先是一怔,继而苦笑:“我只是没想到,天真烂漫的青云,也会有自私的时刻。”
青云急怒攻心,委屈不已,加上方才受伤,一口鲜血喷出。丁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态,连忙上前想扶青云。
青云一把推开丁隐,痛哭失声道:“你别碰我,我讨厌你!”
青云说完,转身哭着跑开,丁隐想追,却迈不开脚步,他独自站在山坡上,不知所措。
青云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突地脚下一滑,重重跌倒在碎石之上,膝盖与手心被划得鲜血淋漓,加之肩上伤口剧痛,令她再也爬不起来。青云索性将自己蜷缩在一边的大石之下,无助地痛哭起来:“娘,我该怎么办?我已经那么努力了,可丁大哥还是忘不了她。我好难过,娘,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青云越哭越伤心,不禁将头深深埋在膝上。突然,一个女童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娘……”青云猛地抬头,发现声音是从不远处一个山洞中传来。山洞洞口窄小,只有一人高,洞内隐隐发出青色的亮光。青云疑惑地站起身。“这深山之中,怎么会有小孩子?难道是出了什么事?”青云想到此,赶忙擦干眼泪,往山洞内走去。
青云从山洞入口往里走,只见里面四通八达,如迷宫般错落纵横着各种通道,绵延曲折,不知通往何处。青云有些踌躇,犹豫是否应该前行。突然,右边通道内青光一闪,紧接着听见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谁在那?”青云喊了一声,心中既是诧异,也觉担忧。她快速冲入右边通道内,只见那道青光在前方不远处一闪而过。青云忙运起轻功追赶,可那青光速度奇快,且是变化莫测,引得青云在山洞内四处奔走,很快气喘吁吁。
青云气得直跺脚,继续发狠猛追,只见前方青光欢快地打了个转,又向远处闪去。青云尾随青光来到一间拱室门口,那青光倏地由拱室门缝间一钻而入,门缝内一时青光大盛。接着又传来女童“呜呜呜”的哭声。
青云虽感古怪,但还是用力推开面前拱室大门,只见里面有一名六七岁的女童,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正背对着自己哭泣。小小女童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子,可怜兮兮地蹲在拱室正中。
青云边担心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哭?你爹娘呢?”边走到女童面前蹲下,却发现她眼中根本没有泪,是在装模作样地假哭。而她右手上,一个精巧的手镯正闪烁着青光,正是之前自己所见的那道青光。
那女童也讨厌得紧,居然学着青云的样子,如泣如诉:“呜,为什么丁大哥忘不了她,呜,丁大哥,丁大哥……”
青云脸色一黑,语气不善:“喂,你干嘛学我……”
女童一顿,将揉眼睛的小手放下,只见她五官精致,眉心一点青色印记,虽稚气未脱,但全身散发着出尘脱俗的仙气,俨然并非凡人。女童调皮地一吐舌头,嬉笑道:“你刚才在玩什么?丁大哥又是什么东西?”
青云尴尬道:“我不是在玩。丁大哥也不是个东西!”说完这句,她才察觉不对,面露无奈,之前的悲伤也因此消散了些,又向女童道:“咳咳,总之,你到底是谁?为何故意引我来此?”
女童并不回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青云,很快,她注意到青云剑柄上挂着的铃铛,手轻轻一抬,青云的铃铛就凌空飞到她手中。她好奇地摇一摇,侧耳听着铃铛清脆的声响,开心地露齿一笑:“哈哈哈,你来追我呀!”说着又摇着铃铛一跃而起,欢快地向拱门另一边的通道跑去。青云甚是无奈,只得发足去追。
错综复杂的通道内,女童好似和青云玩着捉迷藏,故意引她来追自己,却又不肯被她捉住。女童虽小,却是神出鬼没,行动间速度极快。青云往往只能见到前方她的身影一闪,待追过去时,却已没了踪影。一时间,只能看见青云追着女童,在山洞各处不停出现又消失,却怎么也碰不到女童的衣角。青云站定,凝神四处观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铃铛声。她望过去,只见一条通道的尽头,隐约透出一点青光。青云微微一笑,悄悄靠近,果然见到女童不慎露在外面的绣鞋。
石壁另一侧,女童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发现。青云猛地向前一冲,就要去抓她。女童却突然得意一笑,轻轻一抬手,青云脚下立刻出现一条藤蔓,紧紧缠住她的脚。
“啊!”青云一声惊呼,失去重心,摔了一个狗啃泥。那女童见状,竟拍着手跳了出来,一副欢喜模样,好似过年一般,口中不住大笑道:“哈哈哈!你上当了!我是故意让你看见我的!”
青云狼狈地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膝盖,气得咬牙切齿:“好啊!一向都是我周青云对别人恶作剧,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耍了。你不要被我捉到,如果让我捉到你,定要让你好看!”
女童不以为意地冲她做个鬼脸,转身又跑开去。青云咬唇四处看看,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只见她自信一笑,操纵手中佩剑,让它往相反的方向疾速飞去。这一边,女童仍是轻灵地向前奔跑,还不时得意地对身后的青云吐吐舌头、扮个鬼脸。可每当女童遇到岔路口,想往一边转弯时,青云便飞出一颗石子,逼得女童只能往另一边转弯,如此反复三五次,两人深入到洞穴腹地,周围的岔路口也越来越少,当女童再次想往一边转弯时,却突然顿住脚步——原来青云的佩剑刚好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女童想转身返回,青云已追了上来,女童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被青云和佩剑堵在了中间,已是无路可逃。女童见状,恼怒起来,指着青云便骂:“哼,你好卑鄙!”
青云一抹额头上的汗滴,笑了起来:“哼,这不叫卑鄙,这叫足智多谋!”
女童大是不服:“我才不信呢,不过是碰巧罢了!”
青云粲然一笑,说道:“哪有那么多碰巧。早在之前追你的时候,我就将这洞内的地形记得七七八八了,一早就注意到这个死胡同,所以一路用石子将你引过来,和佩剑从两边堵死你。”继而摆出一副得意姿态,捋了捋额前的留海,说道:“哼,和姐姐我玩,你还嫩着呢!”
女童竟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敢在我面前称姐姐?就是太清那臭小子在我面前,还要尊称一声前辈呢!”
青云疑惑道:“你认识祖师爷?”
女童便一把将手上手镯取下,向空中一抛,耀眼的青光中,手镯幻化为一把通体青光的宝剑,再一抬手,那宝剑听话地落到她手中。
青云思忖道,这难道就是青索剑?那,这小女孩又是何人?尚来不及多想,女童已举剑向她攻了来,口中还一边在骂:“哼,敢欺负我,该打!”
青云无奈,只得抬剑与她相抗。可女童手中宝剑的剑气强盛,青云根本不敌,很快被打得连连后退。女童得意一笑,手中宝剑往青云上方一挥,只见几道青色剑气飞出,将洞顶的巨石如切豆腐般一一削下,齐齐向青云砸去。青云唯有左闪右避,好不狼狈。女童乐得咯咯大笑,出手更是没有轻重。很快,山洞内本来的平衡被破坏,四处石壁开始摇晃,碎石纷纷落下,一时险象环生。
青云见状,不由担心起女童安危,大喊道:“快停下!危险!”
女童正玩得兴起,哪里肯听,仍是不住嬉笑:“哈哈!好玩!好玩!你四处乱躲的样子好像老鼠哦!”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巨响,山洞竟然从顶端开始塌陷,黑压压一片巨石眼看要往女童身上砸落。青云大呼一声“小心”,当即飞扑上去,将女童一把抱住,拼命护在身下,侥幸巨石并未砸中二人,倒是激起的碎石在青云背部和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来。
女童目睹青云挺身相救,倒并不十分感动,反而慢慢地笑弯了眼,竟是伸出了小手,轻轻抚着青云的手背。青云抬头一看,只见女童身上陡然间青光暴涨,如筑起一道安全屏障般笼罩着两人,将周围落下的巨石纷纷弹开。
一片青光之中,女童微笑着抱住青云,轻声说道:“谢谢你……你真好。”说着小手在青云手臂和背部的伤痕上抚过,随着浅浅青光闪烁,青云的伤口恢复如初。
“你到底是何人?”青云万般惊讶。
女童浅浅一笑,即刻放开青云,身影慢慢化为一道青色光芒,飞入青索剑中,由剑身中传来女童的声音:“我本是青索剑剑灵。你已获得我认可,从此,你就是青索剑的主人。”说着那青索剑竟温顺地缠绕上青云的手臂,化作了一只青色的手镯,同时数道青色的耀眼光芒从手镯中升起,穿破洞顶,直指云霄。
青色剑气逐渐消失之时,青云回神一看,只见佟元齐率着一众武当弟子已奔到山洞入口,目光颇有嘉许之意。紧接着紫英、丹辰子与小张也赶了来。小张跑在最前,大声恭喜道:“青云,我们远远见到一股青色剑气冲霄,果然是你找到青索剑了!”
青云将手臂上的青色手镯抬起,向众人展示道:“嗯,这便是青索剑。”
众人看着手镯,皆是震惊不已。青云又解说道:“青索剑平时的形态是一个手镯,当进攻的时候,就会幻化为宝剑。我误打误撞进入山洞,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青索剑剑灵,这才斩获了青索剑。”
佟元齐点头道:“难怪我们一直寻剑不得,原来青索剑早已幻化形状,果真是很奇妙。青云姑娘 有此机缘,真是可喜可贺。”
这时紫英走上来,细细打量着青索剑,只觉它晶莹透彻,泛着青色的美丽华光,不禁想将它占为己有,便向青云问道:“这青索剑真是神奇,青云,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青云从手上取下青索剑,递给紫英。紫英一将它拿到手里,就尝试着往自己手上戴,却怎么也戴不上去。丹辰子看在眼里,刚犹豫着想开口劝阻,就见青光一闪,青索剑自行从紫英手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青云的手腕。紫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虎着脸不说话。青云也是一脸尴尬。
佟元齐出来圆场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想是因缘际会,这青索剑已经认青云为主人,不认他人,也是正常的。”说着,他又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一本剑谱,双手递给青云:“这本青索剑剑谱多年来一直收藏在武当。我今日将它带来,就是想第一时间交给它的主人。青云,你收好。”
青云恭敬接过,郑重道:“谢过佟掌门,青云定会好好珍藏。”
紫英在一旁看了,更是难掩脸上的妒忌。
就在此时,丁隐从远处匆匆赶来。青云一见是他,表情立刻僵硬起来,直往小张身后站。丁隐焦急地上前拉住青云的手,一脸内疚,问她道:“青云,你没事吧?”
青云垂着眼睛并不看他,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小张忿忿不平地说道:“我说丁大哥,让你好好照顾青云,你竟然扔下她一个人,还好我们青云有本事,一下子就找到了青索剑,是吧,青云。”
丁隐嘴角一抽,且不理会小张,上前握住青云的手,口中支吾道:“青云,我……”
青云脸色苍白地抽出了手,说了句:“丁大哥,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丁隐表情有些苦涩,只得应声道:“好,那你先休息,我们以后再说。”
青云没点头也没拒绝,只是黯然扭过了头,转身而去。
这般苦涩的场景,全没了方才喜得神剑的欢欣,小张直看得一头雾水,不晓得这对情侣演的是哪一出,只有大摇其头。倒是一旁的紫英露出了一个耐人玩味的表情。
入夜,武当别院中众人皆已睡去,丁隐却来到佟元齐房门前,恭敬地敲了敲门。佟元齐推开房门,微笑说道:“丁少侠,你请进来坐。”
丁隐施了礼,才入房坐定,便向佟元齐问道:“佟掌门,这么晚了,找晚辈有何事?”
佟元齐仍是微微一笑,说道:“丹辰子已经向我辞行,你们明天就要离开了吧。”
丁隐情知佟元齐此番找自己来并非单纯话别,便揖道:“已经叨扰掌门多日,我们还有寻剑的任务在身,也是时候上路了。”
佟元齐又问:“那你呢?可准备好继续上路了?”
丁隐不解道:“佟掌门的意思是?”
佟元齐这才说道:“我看你那小师妹,似乎心情不太好。”
丁隐这才明白佟元齐的意思,自失地苦笑道:“让佟掌门见笑了,都是晚辈惹的祸。掌门他告诉过我,必须要心志坚定,才能战胜心魔,可心志坚定,便等于是清心寡欲,而我只是一个凡人,情字当头,对于我来讲,选择真的很难。”
佟元齐又说道:“传闻赤魂石惑人心智,皆是因为人心中有执念,这执念,又多半因情而起,丁隐,诸葛掌门将赤魂石交予你,也是将武林平安的重任交予你,希望你坚守如一。”
丁隐皱眉道:“不瞒佟掌门,先前我们路过江南玉水镇,曾经收服过一个修炼妖术的马贼头子,而他临死前曾对我说过,我也会变成跟他一样的魔头。”
佟元齐笑道:“妖人胡言乱语,大可不必相信。”
丁隐又说道:“可一路走来,诸多事情令我心绪纷杂,越多人对我好,我就感觉自己欠下的债越多,就更难平心静气,我真的担心有一天我回不了头。”
佟元齐摇头道:“不会的,丁隐,我与你相识日子虽短,但却十分投缘,我相信你是个可造之材,更相信诸葛掌门的眼光。其实心中不必纠结太多,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最好的安排。”
丁隐沉思起来:“发生的,就是最好的安排,真是这样吗?”
佟元齐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本手抄心法,递给丁隐,口中道:“这是我悟出的一套心法,就当作礼物送给你,助你调理内息。”
丁隐这才明白佟元齐夜会他的真意,感动道:“佟掌门,武当功夫向来不传外人,晚辈岂敢随便收下。”
佟元齐却浩然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蜀山剑派为保护天下苍生,多年来尽心尽力守护赤魂石,为武林同仁所敬仰。如今武当为此出一份力,又有何不妥?况且,这是老朽自创的心法,只做养生之用,严格说来也不算武当秘传。”
丁隐赶忙转身跪下,接过了心法,赤诚道:“那丁隐多谢佟掌门相赠,定当不辜负所望。”
佟元齐拍了拍丁隐的肩膀,乃是放心一笑,一番道别嘱托后,便令丁隐回房歇下……
翌日清晨,佟元齐又携了一众弟子在武当山门外为蜀山五人送别,丹辰子拜谢佟元齐慷慨赐剑之恩,又说待寻得其他神剑后,定会再来武当山拜会。余人也分别与佟元齐一一作别,此次武当之行,总算功德圆满。
尔后,丁隐、丹辰子、青云、紫英与小张五人便跃上马背,直奔青崇山而去。只是丁隐想起青云昨夜的萧索落寞,心中仍系着一丝忧愁。
正当青云手持青索剑踌躇满志的时候,玉无心却被困在沼泽里,越陷越深,万念俱灰中,她似乎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呼召:“玉儿,玉儿,坚持住,玉儿!”这声音为玉无心注入了一线生机,她咬紧牙关,加快速度,向水面游去。接近水面时,透过粼粼波光,她模糊地见到岸上站着一个人影,似是丁隐。
她更加用力划水,终于将藤蔓抛在身后,她奋力挣出水面,向那岸上人影看去,可是睁开眼,却见一位眉目清丽的中年女子正满眼关切地看着自己——不是素因是谁!
此刻,玉无心正躺在一间茅屋之中,素因坐在她床前,而南明离火剑靠床边放着,玉无心有些诧异道:“医仙前辈,怎么是你?我是死了吗?”
素因笑着呵斥道:“胡说,你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玉无心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看着素因,两滴泪水慢慢顺着眼角滑落。素因一脸疼惜,伸手为玉无心抹去泪水。她的手刚一碰到玉无心面颊,玉无心就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素因崩溃大哭起来。素因心痛地俯身抱住她,轻轻哄她:“孩子,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
可玉无心却哭得不能自已,将身体蜷缩起来,如捡到救命稻草般抱住素因的手臂,不住哭泣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丁隐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我该怎么办……”
素因唯有在玉无心背上轻轻拍打着,无声地安抚着她。
玉无心此时已是泪水决堤:“医仙,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我不能失去他!但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我骗了他,他说永远都不会再相信我了,我们之间,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素因眼中的泪水也是簌簌滴落,玉无心的哭泣越发绝望:“我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我为了他,背叛我爹,成为神宗的叛徒。可在他面前,我却是魔宗的妖女,死不足惜!天下之大,却无人爱我,所有人都希望我死……”
素因悲从中来,哽咽道:“怎么会?我就想你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
玉无心抬头,怔怔看着素因的泪眼,诧异道:“你……怎么也哭了?”
素因抹了抹泪,轻叹道:“因为我看着你觉得好心痛!你明明是一个这么好的孩子,却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说到此处,忍不住痛哭起来。
玉无心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自己反而平静了些,安慰起素因来:“你别哭了……你怎么哭得比我还伤心……”
素因将头死死埋在玉无心肩上,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
玉无心倒是诧异起来:“你干嘛要说对不起?反而是我应该谢谢你,是你救了我吧?”
素因抬起头,用衣袖擦去眼泪,强行压抑住悲伤,口中说道:“那水潭之下,是一片深潭沼泽,我恰好路过,才将你救了出来。要是我晚一步,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玉无心幽叹道:“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这种人,死,反而是种解脱……”
素因又问她:“可如果你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丁隐了,你甘心吗?”
玉无心漠然道:“可就算我活着,他也不会再理我……”
素因想了想说:“东西坏了,要花金钱去修理。而人心伤了,也唯有用你的真心,才能去修复。虽然时间可能要长一些,但只要你不断用心去温暖它,总有机会让伤口慢慢复原。”
玉无心苦笑道:“可是,我已经努力去做了,却毫无效果……”
素因又开解道:“自然是不容易的。可是,只要你不放弃,就总有一丝希望。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你又有什么好怕呢?人生在世,总要放手一搏,才不会徒留遗憾啊。”
玉无心低头思索着,似有所悟,喃喃道:“你说得对,只要努力,总有一丝希望,我……还不想放弃他。”说着玉无心抬头坚定地望向素因。
素因见玉无心似乎振作了起来,转身从身边矮桌上拿过一碗药,对她道:“既然你想清楚了,就快把这药喝了。早日康复,才可去做想做的事。另外……”素因顿了顿,又说道:“我有句话想告诉你。”
玉无心一怔,问道:“什么话?”
“正因苦过,爱才更甜。”素因微微一笑,仿佛也在对自己说这句话,她用勺子舀起药,温柔地递到玉无心嘴边。玉无心一边乖顺地一口口将药喝下,一边凝神望着素因。待药喝完,素因拿着空碗准备离开时,玉无心突然将她抱住,用脸依恋地蹭着她的后背,哽咽道:“你真好!从小到大,受过无数次伤,却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温柔地喂我喝药。如果我娘还在,一定像你一样温柔吧。”素因闻言,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再次滚落。
她掩饰地背对着玉无心,竟不敢转过头来,良久才说道:“若你娘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定然也会非常开心的。”随后偷抹了把眼泪,又说道:“我去拿些水果给你吃,很快回来。”
素因说完,快步走出屋去。玉无心则轻轻将头靠在枕上,怔怔地发呆。待素因拿着一篮水果再次进来时,玉无心已熟睡过去。素因将水果放下,走到玉无心身前,不舍地看着她的睡颜。良久,她将目光转向靠在一边的南明离火剑,轻轻将剑持在手中,不知念了句什么咒,只见那南明离火剑骤然缩小,变得比一支毛笔更为细小,素因便收了剑,悄悄走出门外。她一边走,一边默默流泪,自语到:“玉儿,不要怪娘,如果可以,娘也想早些与你相认。可是,娘不能害了你……”
才走了两步,素因突然步伐不稳,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用手捂住嘴,再摊开手,掌心中赫然是一滩鲜血。素因遂从身上解下药囊,颤抖着服下一些药丸,又跌跌撞撞地上路而去。
待玉无心由木屋中悠悠醒来,已不见了素因踪迹,玉无心四下张望,只有桌上留下一张字条,“借南明离火剑一用,来日奉还。有缘再见,望你已经寻回所爱,素手医仙。”
玉无心微微一笑,不再纠结,这便疾步离开了小屋。
武当位于湖北地界,近邻丹江口岸,不仅是源远流长的武学胜地,也是物产丰饶、人杰地灵的所在。当地不少市集沿江而建,汇集了大批南北货物,业态十分繁荣。却说这日,人潮如织的市集中,屠霸竟带了邹勤、连登招摇过市。
三人来逛市集,自然不是为了采购什么江鲜干货、水粉胭脂,而是为了南明离火剑。先是邹勤发问:“天尊,我们不是去找剑吗,为何要到这里?”
屠霸眯着眼睛,神色笃定道:“我感觉到,南明离火剑的剑气就在这附近。”
连登立刻凑了上来,忿忿骂道:“什么?那绿袍果然可恶,命都没了,还敢骗我们。”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原来是一个路人当街发病,晕倒在地,整条街上的行人霎时上前围观。人群中站着个戴斗笠、蒙薄纱的女子,正弯下腰去探那晕死之人的脉搏,随即向一旁说道:“有劳各位帮个忙,把他的头垫高,我来为他施针。”听她声音,应是个中年女子。
那晕死之人的亲属很是不解,问蒙面女子道:“可是……可是他都断气了。”
蒙面女子却摆摆手:“只是一时晕厥所致,还有救。”
亲属这才点头,七手八脚地帮忙,蒙面女子又为那路人扎了几针,再撬开他的嘴,送服下一颗药丸。有些见识多广的人面露喜色,纷纷议论道:
“有救了,有救了,这是素手医仙到了!”
“是啊,是啊,我认得她,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素手医仙,有起死回生之术,这人真是运气好。”
“碰到活菩萨,可真是造化啊!”
……
只见素因将那人扶起,在他背上几个穴位一番推拿,又对着后心口的大穴猛拍一掌,方才明明已经断气的人突然猛喘一口,回过气来,当即苏醒,家属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素因淡然一笑,谓家属道:“病人年纪大了,心脉虚弱,我这有一些护心丹,带回去早晚温水送服,应该有所缓解。”
随即素因便起身离开,正在这时,两双手伸了过来按在她肩上,她一回头,见是邹勤、连登。不待素因说话,邹勤便张口说道:“久闻医仙大名,我家主人想请医仙出诊,不知可否赏个面子。”
素因一惊,想要挣扎,两双手却死死扼住她的手臂,令她几乎不能动弹。邹勤、连登一路也不言语,只粗暴地分开人群,押了素因向集市外的郊野走去。
不多时,素因被押入一个破庙之中,甫一抬起,她就见到屠霸一脸狞笑,如金刚魔王般挡在身前,素因识得屠霸,却不知屠霸是否认得她,便从容对连登道:“你们家主人待客之道竟然如此粗暴,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抓我干什么?”
屠霸先是冷哼一声,继而大吼道:“别装了,告诉我南明离火剑的下落吧。”
素因故作惊惶,说道:“我只是个医生,刀光剑影的,我可不懂。”
屠霸狰狞道:“你身上剑气鼎盛,我是不会认错的,我们西域人没什么耐性,你最好少跟我装蒜!”这时邹勤、连登已然上前,将刀剑架在素因脖子上。
素因假作畏惧,思忖道:“我前日进山采药时,倒是看到一把通体散发蓝光的宝剑,埋藏于山谷之中……”
连登大叫起来:“对!就是南明离火剑!”
屠霸却看了看她,脸上一副玩味的表情。
素因又说道:“信不信由你,我可以带你们去,拿到剑,你们再放了我就是。”
邹勤提醒道:“天尊,小心有诈。”
屠霸又是一声冷哼:“一个弱女子,谅她也不敢玩什么花样,且信她一次,让她带路。”
连登这才放开钳制素因的手,想不到素因脱出身来,竟向屠霸走去,想要去抓屠霸的手,邹勤、连登大惊失色,立刻警戒起来,拦在屠霸身前,一副誓死捍卫的样子,向素因厉声喊道:“你想干什么!”
素因也不理睬两人,看着屠霸说道:“你的手臂受伤了,虽然我不觉得你们是好人,但医者眼中,病人不分好坏,我替你包扎一下吧。”
屠霸微有些惊讶,冲邹勤、连登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让开。素因便上前来,从药囊中取出药粉,轻柔地敷在屠霸手臂的伤口上。屠霸看着素因,素因却没有理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用纱布将屠霸的伤口包扎起来,伤口处隐隐出现一些浅黄色药剂的痕迹。随后素因点了点头,谓屠霸道:“伤势不轻,但已无碍了。”屠霸也不称谢,挥了挥手,示意素因尽快带路。
素因便带着屠霸和邹勤、连登走入一片丛林之中,这丛林中布满荆棘,植被也十分繁盛,邹勤、连登一边开路,一边连声骂娘:“他妈的,什么鬼林子,一路都是藤草斜刺,烦死个人了。”素因却走得十分轻巧,一点白衣在树林中显得格外显眼。
连登忍不住催促起来:“喂!快到了没有?”
“很快,很快,就在前方半里地了。”素因一边走,一边看了看天色,双手悄悄地探入药囊,摸索起来,口中默念道,“苍天保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时天上一朵云彩飘过,树林中忽起一阵大风,只听一阵嗡嗡声响,丛林中顷刻飞出各种蜜蜂毒物,好像找准了目标一样,往屠霸和两个手下的方向冲去,很快将三人包围起来。邹勤倒是全无惧意,口中骂道:“在西域什么毒虫没见过,我们才不怕。”
素因就着风势,双手一挥,只见一阵粉末散入风中,直往屠霸三人脸上刮去。蜂群和毒物更加兴奋,不停地攻击,屠霸护住面部,双手挥舞,方才勉强挡住攻击,邹勤、连登二人更是被咬得连滚带爬,连声大呼。
此时素因已在上风口停下脚步,看着三人狼狈的模样,心中一阵快意,她远远向屠霸喊道:“这山阴是毒蜂聚集之地,你伤口上又被我涂了引蜂的药粉,就在药阵之中陪它们玩会儿吧!”
说罢,素因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一片树林之中。她约莫行了几里山路,刚想喘息,却听到树林响动,当下心中警觉,只见后方树影微动,显然有人隐藏在那。素因慢慢加快脚步,想甩开身后跟踪之人。而那跟踪之人,也同时加快脚步,不断向素因靠近。
素因一边走避,一边从袖中取出数根银针,暗自戒备。拐过一棵大树时,她突然转身发难,银针从手中飞出。寒光数点,向身后那人疾速袭去,但那人轻巧一抬手,就稳稳接住。素因大惊,看着那人缓步走近,却是诸葛驭我!
“师妹……真的是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一向沉稳的诸葛驭我,在面对素因的时候,却忍不住双眼湿润,激动得全身颤抖。
素因收起惊愕,向诸葛驭我缓缓问道:“是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诸葛驭我仍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话音有些抖颤:“是百草,他暗中派弟子在你身上放了草药,我才能找到你。素因,你为何慌慌张张,发生什么事了?”
素因叹息一声,继而平静道:“我……我没什么。”
忽然,诸葛驭我注意到素因手中的南明离火剑,表情一变,急问道:“南明离火……这剑为何在你手中?”
素因面无表情道:“我想拿,自然有办法可以拿到。”她不等诸葛驭我说完,就沉默着转身要走。
“师妹请留步!”诸葛驭我叫喊起来,几步上前,挡住素因去路,素因想越过诸葛驭我离开,却被他用手拉住,素因使劲挣扎,口中大喊道:“诸葛驭我,你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还想再杀我一次?”
诸葛驭我痛苦道:“师妹你误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年伤了你……”
素因一挥衣袖,漠然道:“过去的事休要再提!”
诸葛驭我怔在原地,神色间有种难以言说的沉痛,他缓缓道:“师妹你可知道,警我他为替你报仇,已然成魔。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可以放下仇恨,重归正途。为了天下苍生,还请师妹你随我去劝劝他吧!”
素因眼圈一红,似在答话,又似自语:“劝?怎么劝?我为何要劝?警我他爱我,为了我才做出这一切。当年,我与他陷入绝境,无人来救我们。现在,我又为何要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而去阻止他想做的事?”
“师妹,你一向善良……”诸葛驭我仍不放弃。
“那个善良的素因早死了!”素因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诸葛驭我,又向他逼近一步,冷冷道:“被你和蜀山给逼死了!不要再来找我,我们就此别过!”
素因转身就要离开,却再次被诸葛驭我抓住手臂。
“师妹,我知道你在山下替警我做了许多弥补之事,可否将我们之间的怨恨暂且放下,随我去找警我?”诸葛驭我整个人都在颤抖,一双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素因却突然眼神一变,身体中竟然发出上官警我的声音:“你要找我?我就在这里啊!”
诸葛驭我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素因,只见素因的面孔变得虚幻起来,同时五官也在扭曲变化,竟逐渐现出上官警我也即是绿袍尊者的模样,不待诸葛驭我反应,绿袍已反手劈出一掌打在诸葛驭我身上,诸葛驭我连连退出三步,他目瞪口呆。
绿袍的嘴角却流出鲜血,盯着诸葛驭我,一脸狰狞道:“我警告你,永远不要再纠缠素因,因为她是我的。”
自己眼前分明是活生生的素因,却全无理由地变作了绿袍尊者,这不可思议的变幻将诸葛驭我惊得语无伦次:“警我……怎么会这样?”
绿袍目光阴狠,狰狞道:“你问我?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
诸葛驭我正要起身,绿袍却警觉地退了一步,诸葛驭我见他衣衫上血迹斑斑,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也十分苍白,询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不用你管。”绿袍冷冷一句,丢下诸葛驭我便要转身离去,忽地树林里狂风大作,一个金色轮盘从树林间飞出,轮盘两侧带刃,飞速旋转着直直向绿袍后背打去。
“小心!”诸葛驭我惊叫道。
绿袍步履踉跄,已是躲闪不及,竟被这带刃飞轮击得飞起。
“啊!”随着绿袍一声惨叫,素因竟然从他的身体中完整地分离出来。两人一前一后,重重跌落地上,而素因已经昏迷过去。
“素因!素因!”绿袍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诸葛驭我目睹绿袍一分为二的奇景,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他方寸仍是未乱,见那飞轮袭来,立刻拔剑一挡,立在绿袍与素因身前保护二人。
被诸葛驭我弹开的飞轮继续向林中飞旋而去,随即一道黑影从林中杀出,稳稳接住轮盘,正是屠霸。邹勤和连登满脸伤痕,紧随其后,邹勤见到素因分外眼红,大喊道:“是那女人!原来是和绿袍一伙的!”
屠霸睨了一眼绿袍,狰狞道:“绿袍!想不到你果然又跟蜀山勾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诸葛驭我见状大喝一声,身后数道剑气以雷霆之势,齐齐向屠霸击去。屠霸侧身躲闪,诸葛驭我趁机就地一滚,来到素因和绿袍身边,急说道:“先走再说!”
绿袍当即一点头,便背负起素因,与诸葛驭我双双御剑而起,转眼飞得无影无踪。
却说屠媚在武当山撇下番僧独自逃命,沿途好一番辗转,这时才返回阴风谷来。甫到大殿,便是满地狼藉映入眼帘,不由得心中一紧。她急忙蹲下去查探一个倒在一边的弟子,却见他颈部被利刃割断,已经气绝身亡,屠媚察看伤痕,知这弟子是被日月五星轮所伤,顿时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向雪池方向冲去。
屠媚疯了一样冲进雪池,看到雪池中满是打斗过的痕迹,不由牵念起绿袍安危,大喊着他的名字,几乎便要昏死过去。这时角落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副宗主,你回来了……”
屠媚转眼,看到九毒瘫软在角落里,浑身伤痕累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便赶紧过去扶起他,万般焦急地询问道:“九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哥哥他来过了,警我他怎么样了?”
九毒支撑着说了句:“属下对不住宗主……”便又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屠媚听了这句,更加面无血色,一边死命摇晃着九毒,一边为他输入真气,口中不住大喊:“你快说,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又过了片刻,九毒才回过气来,又接连吐出两口黑血,这才缓缓向屠媚道出他与屠霸布局伏击绿袍的经过……
九毒说到诱骗绿袍服下那噬血虫王,又在关键时刻暗中袭击时,屠媚已听得毛骨悚然,当即抬起手要向九毒头顶劈去。
九毒却无惧意,又说道:“那时宗主被我一刀刺透胸口,轰然倒在地上,他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我竟不敢看他双眼。而屠霸此时已挣脱了红莲束缚,正要上前取宗主性命。宗主却全无畏惧,只是冷冷问我,为何要背叛他。”
屠媚听九毒描述当日情景,已是心有余悸,待得听到绿袍被他一刀贯穿胸膛,便只觉脑中“嗡”地一响,站也站不稳了。她忍住泪,咬牙问道:“警我现在在何处?你为何要背叛警我?后来却又如何了?”
九毒眼神哀伤,凄然道:“副宗主,且容我慢慢说来。我本就是天尊的人,二十多年来只是奉命行事。”
九毒这番话,说得一字一顿,屠媚听得清楚分明,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望着九毒,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联想起往日的林林总总,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她从未看清楚过。
九毒又对屠媚说道:“那时我向宗主言明身份,他起先也和你一样不可置信,随后却发出了一阵狂笑,也不知是笑自己可悲,还是道命运戏弄,总之他既没有颓然,也不见畏惧,只是仰天长笑,听来又是慷慨,又是凄凉。这时天尊举起刀来,就要取他性命……”九毒说到此处,又自喉间吐出一口黑血。
屠媚听得心急如焚,逼问道:“后来呢?警我怎样了?”
九毒惨然一笑,望了屠媚一眼,继续道:“后来是我出手攻向天尊,又从他刀下救了宗主一命。随后我又拼死缠住天尊,宗主便趁机逃了出去……”
屠媚听到这里,心口的大石终于缓缓落下,只要绿袍尚在人世,她眼中便有了生机。她让自己平静下来,捋清事件的来龙去脉,这才对九毒说道:“你虽拼死助警我脱离险境,却终究是背叛了他,此刻我若杀你,你可有什么怨言?”
九毒眼睛一闭,凛然道:“属下连累宗主,心有愧疚,任由副宗主处置。”
屠媚颓然将九毒推到一边,叹了口气:“现在杀了你又有何用。还能走吗?”
九毒惨笑道:“左臂骨头断了,不过也是活该。”
屠媚上前双手一用力,将九毒骨头接好,九毒虽然疼痛难耐,但咬着牙不说话。
屠媚思忖一番,对九毒说道:“记着,我现在不杀你,是留着你一条命,跟我去救宗主。到时候宗主不原谅你,我可管不着。”
九毒踉跄起身,对屠媚感激抱拳,随即跟了屠媚走出雪池……
却说蜀山众人一路前行,终于见到前方出现一座山门,上面刻着“青崇山”三个大字。
沿途山路险峭,众人早已下了马匹改为步行,此时皆已疲惫不堪,忽然丁隐察觉到身后草丛中传来异响,他微皱眉头,不动声色地叫住大家,又向丹辰子说道:“大师兄,大家也累了,不如就在这吃些干粮,补充下体力,再往山上去吧。”
青云等人点头同意,小张张罗着将干粮拿出来。丁隐瞥了一眼树林,便拿起水囊往树林深处走去,与众人说去找水。
丁隐这才步入树林,见到一个身影从树林中闪出。丁隐一怔下,来者正是玉无心,丁隐满脸怒气,压低声音质问道:“果然是你!这一路你暗中跟着我,又想要利用我做什么?”
玉无心神情沮丧,轻叹道:“话我都说清楚了,为何你就不信我呢?”说着竟冲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丁隐。丁隐想要挣开,却见到她脸上泪水涟涟,不觉心软,下不了狠心去硬推她,只得将头扭向一边,冷冷道:“我说了,我已经有青云了,你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玉无心痛苦地摇着头,口中说道:“不要!丁隐,你根本不爱她,为何要欺骗自己?”她话音未落,紫英的声音突然响起:“妖女!又是你!”
丁隐与玉无心转头,见到丹辰子正带着紫英、青云和小张一起走来。丁隐赶忙用力将玉无心推开。丹辰子冷眼相看,说道:“丁隐,我说这一路走来,你都神情古怪,你早就发现她跟着我们了,对不对?”青云则满脸失望地看着丁隐,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口中已是无言,两行泪水自眼眶内滑落下来。
丁隐情急道:“ 青云,不是你想的那样!”
唯有小张相信丁隐,指着玉无心向众人说道:“我相信丁大哥,一定是这个女人缠着丁大哥,想要再利用他!”
玉无心冷冷地看了小张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来找丁隐,纯属私心,并无利用。”
丹辰子怒道:“玉姑娘,你对我们有恩不错,但毕竟门派有别,你一直尾随,不知道居心何在?我们此番任务重大,不容有失,请恕我不得不怀疑你的来意。”
紫英素来厌恶玉无心至极,狠狠盯了她一眼,对丹辰子道:“大师兄,少跟她废话!这妖女明明就是想跟着我们,趁机夺取神剑。丁隐,如果你真的与她毫无瓜葛,那么,你现在就杀了她,为蜀山除害!”
丁隐面露难色,犹豫不决,玉无心却走到他面前,双眼望定了他,似笑非笑:“丁隐,你想清楚了,你舍得杀我吗?”丁隐仍僵立在那里,直勾勾与玉无心对望着。
紫英催促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动手啊!杀了她,证明你的忠心!”
青云虽面有不忍,但还是有所期待地看向丁隐。丁隐纠结地握紧双拳,但最终还是松开,对玉无心说道:“你走吧。”
玉无心闻言,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而青云则更加心灰意冷,喊了声:“丁大哥……”竟再也说不下去。
紫英霎时柳眉倒竖,佩剑出鞘,大喊道:“既然你不动手,就由我来!”话音刚落,突然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将所有人兜头罩住,众人接着眼前一黑,竟然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