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后山,自来便是天剑门禁地,闲杂人等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孙小六随着毋长老等人走入后山,初时还颇为牵挂蓝玉、素素,但半晌之后心情便平静了很多,他来到天剑门之后从来未曾到过后山,心中对后山景致很是好奇,今天便借此机会,饶有兴致地欣赏起这后山风景。
其实这后山名为“山”,实际上多少有些名不副实,称他为“谷”恐怕更为贴切。天剑门前山陡峭巍峨,后山则平坦无峰,绵延百里。如果说前山五峰如同五把剑,高耸入云,气势滔天,那后山便如同一面鼓,虽然偶有起伏,但也都平平整整,一眼便可以望到百里之外。
令人惊异的是,在这平整的鼓面之上,满目皆是大小不同的剑,一个个深插地底,如同一个个墓碑,诉说着着主人的平生,粗略看去,足有三五百数之多。他们有大有小,颜色也是五花八门,大的足有一两丈高,而小的也有如匕首般大小,即使孙小六此时离得远远的,依然能够感受到从剑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匹剑气。
“这……好强大的剑气!”
孙小六悚然,目瞪口呆的望着漫山遍野的仙剑。他对后山知之不多,对剑却又有与生俱来的亲近,见到此种场景便忍不住问道:“毋长老,这些剑为什么都插在这里?”
毋长老其实心中也在惊奇,在听到孙小六说“好强大的剑气”时,不由得对孙小六刮目相看,这天地间的剑气,一般人绝难感受到,他自己也是在到达金丹中期时才渐渐感受到了从剑身中澎湃溢出的剑气,然而孙小六才体术第三层,却又怎能感受到剑气?
他本不好言辞,但此时对孙小六心存好奇,便也耐心解答道:“我天剑门与剑为友,伴剑一生,临死之前自然也不会让仙剑孤单存世,是以每个天剑弟子自感命不长久时,但若有一口气,便都会将长剑封筑,深插入地。而我天剑掌座、护法、长老等一应人等,临死之前有资格把长剑封筑于后山,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便是他们埋剑之处,剑冢!”
“剑冢?!”孙小六一愣,想起了天剑广场正中的那把剑,蓝玉曾说是天剑子封剑在那里,现在看来居然不是假话。他看着满目的仙剑心中微微有些激动,有种要全部据为己有的冲动,不由得疑惑道:“长老、掌座等人的仙剑,那应该都是难得的极品。如此之多的仙剑,就这么暴露在天地间,万一有居心不良者偷走了,岂不是天大的损失?!”
毋长老笑了笑道:“封剑是我天剑秘术,想要拔剑哪儿有那么容易,除非有元婴的实力才能做到。可是自千年前正魔大战之后,仙人便都已经绝迹了,别说这里是我天剑禁地,轻易没人能进来。就算这里是菜市场,让全天下所有修炼之人随意来取,恐怕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取剑离开。”
“哦……”孙小六点点头,望着漫山遍野的仙剑,暗暗感叹不知有多少霸绝一时的仙剑在这里孤零零的守了千年。他想到了蒹葭,若是自己死后让他长埋于此,蒹葭定然很是孤单,不由得道:“若是我将死时说什么也舍不得将蒹葭封在这剑冢中。”
毋长老又是呵呵笑了笑道:“如果你当了长老、护法、掌座,那便由不得你了,死前封剑,这是规矩。”
规矩?这是什么破规矩!天剑门怎么尽是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孙小六暗自腹诽着,毋长老似乎看出了他所想,淡然的道:“天剑门传承千年,有很多道理看似不合理,但深究之下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咱们这些后辈照做便是。”
几人顺着山路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看毋长老的神态,这里好像便是几人的目的地。孙小六环视一周,心中微微有些奇怪,这里除了七零八落、高低大小不同的仙剑之外再也没有半点的东西,难道毋长老平日就住这里?
然而毋长老很快便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泛起一阵白光,轻轻的按在其中一把长剑剑柄之上。那白色的光以他手为出发点,瞬间辐射到了周边所有剑的剑柄之上,将十几把剑前后有序、高低错落的链接起来,最后居然慢慢勾勒成一个房子的模样。毋长老率先走了进去,又对那两人道:“把他压往牢房关押起来,过后几日再审。”
过几日再审,可这一过便是十天!
十天来,除了按时送饭的几位弟子,他再也没见过别的半个人影,而毋长老就仿佛把他忘了一般。如此又是过了十日,即使淡定如孙小六也渐渐不安起来,每日总是辗转反侧,挂念着蓝玉、素素,挂念着欢儿,挂念着山外的一切。
——
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人沉重的喘息,又似乎是一个人在临死前奋力的挣扎。
“小六,你一定要为我报仇!”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孙小六的耳中,他悚然一惊,转头看去,却见蓝玉抱着一个人,浑身是血的站在一个山岗上,他一边胳膊空空荡荡,不知什么时候竟是断了一臂。
孙小六脑中哄得一声,惊叫道:“蓝玉师兄?你怎么了?”
蓝玉还未曾答复,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来:“小六,不要给我报仇,快跑!你……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谁?”
孙小六甫又转头望去,眼前的场景又是豁然一变,在一处山谷处,一白衣人正被团团包围,在其脚下躺着如山的尸首,而他的身上冒着腾腾的火焰,似乎随时都会被火焰焚尽。他豪迈的解下腰间葫芦,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烈酒,朝着自己惨然一笑,竟然是王铁锤。
孙小六大惊失色,眼角瞬时被眼泪充满,他大吼道:“铁锤师兄,你在说什么?!是谁伤了你,是谁?!!”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轻灵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六哥哥……我,我等不到你了,请你不要怪欢儿。”
“欢儿?!”
孙小六心中一跳,猛然朝着身后看去,在一片深海中,欢儿正穿着一身嫁衣朝着自己挥手作别。在她身旁,一个帅到极致的男人正朝着他冷笑,在其身后,赫然是龙蛇游走,旌旗展展。
“欢儿?你、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要陪我去花果山,去看花果山的果子么?”
欢儿苦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过头远去:“对不起小六哥哥,我不能陪你去了,你不是有白师姐,有小五么,他们一样可以陪去花果山,陪你去看那漫山遍野的花果,而我却再也去不了啦。”
“白师姐?小五大哥?”
他话音刚落,白冰冰、王小五的身影又飘然出现在他眼前。
“小六师弟,你看我披着这个披帛好看么?”
白冰冰驾着仙剑,在一片云雾中朝着他笑,身上的披帛飘然百里,宛若天仙。
“死小六,笨小六,你忘了我了?”
林忘忧笑嘻嘻的看着他,从香囊里摸出一个小胡子贴在唇前,突然变成了王小五。
“大哥,我没忘了你啊。”孙小六感觉脑袋被敲了一下,他摸着脑袋尴尬的道。
眼前猛然一变,整个天空突然间变成了黑色,一只黑手突然从天而降,抓起了一道人影,从黑云中断断续续传来一阵声音:“小六,快走,不要管我,用头发,头发!”
是爷爷!
孙小六瞬时亡魂大冒,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呼一声:“爷爷!”
……
唰的一声,天上的黑云一瞬间仿佛散尽了,孙小六咧然一下从睡梦中惊醒,喘着沉重的呼吸坐起身来。
“又是一个噩梦!”
他擦去了头顶的冷汗,仍在为梦中的场景胆战心惊。
爷爷、剑傲、蓝玉、王铁锤、欢儿、白冰冰,还有王小五,这些人是此时孙小六的全部,他不允许几人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不知为何,自从到了到了第三层巅峰,便经常做些奇怪的梦,无不指向他心中最最在乎,最最关心的那些人,难道这就是要突破心动期时心有所动的表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在他耳边:“呵呵呵,做噩梦了?”
孙小六心中激灵一下,这还是他来到这禁地中后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话,他转头一瞧,却见在牢房门外正有一个黑色人影,他全身罩在长袍之内,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孙小六奇怪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哼哼,你现在看到我,恐怕都认不出我来吧。”
黑衣人桀桀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走到了孙小六身前。
孙小六心中大为警惕,暗道此人来历不明,不知是敌是友。而那人却毫不在意孙小六的反应,三两步走到孙小六的身前,忽然间掀开了罩在脸上的罩子。
“孙小六,你可认识我么?”
牢房之内虽然光线很暗,但孙小六目力不凡,轻易的便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丑陋的脸!
鼻子是塌的,嘴也扁到了一边,脸上满是褶子,看样子起码是五十岁的样子,一张脸上就属那双眼睛最为有神,只是那双眼睛折射出来的却是恨,满满的皆是恨,赤裸裸的恨!
孙小六悚然一惊:“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哈!我是谁?”
那人疯狂的笑了起来,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势,强大的威压让孙小六浑身不适,“如果不适你,我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我的世界全让你毁了,我要你死!”
心动期?!
孙小六心中一惊,这种威压虽然不强烈,但比自己强一个等级是肯定的,来人居然是心动期!可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
突然间,他脑中一动,觉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再看向他的眼睛,又酌定了九分,脱口而出道:“刘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