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手握明月令扬起轻蔑的微笑：“现在，还需要祭祀大人的手谕么？”
“不需要，不需要。”两名侍卫忙不迭的摇头，“宫主大人请进，小的这就为您掌灯。”
锦曦重重的哼了一声，大步走进地牢。
一股极度阴寒的冷气悄然钻进身体，整个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锦曦抬眸打量四周，冰冷潮湿的墙面挂满厚厚的苔藓，空气弥漫着腐烂的味道，有低低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鬼魅一般飘忽，搅得人心惶惶。
在这种环境下生存，果然是生不如死。
锦曦微微蹙眉，问带路的侍卫：“明珠被关在什么地方？”
侍卫一愣，迟疑的开口：“不知宫主大人问的是……？”
银字在旁边解释道：“就是前几日被送进来的那个丫鬟，她现在哪？”
“哦，她啊……”侍卫恍然大悟，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宫主大人有所不知，那个小丫头嘴硬的狠，抵死不肯认罪，鞭刑和极刑都用过了，还是……”
“你们对她用过刑了？”锦曦面色一沉，声音明显透着冰冷，“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侍卫并未察觉到锦曦的变化，毫无自觉的答：“雨露大人有令，说此人罪不可恕，如果不动用极刑是不会招供的，且谋害了宫主大人的心腹，如果我们能令她招供，宫主大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好啊，好的很嘛……
锦曦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瞧他：“那你觉得本宫现在……开心吗？”
侍卫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踌躇许久不知该如何作答，冷汗簌簌落下之际，牢笼里忽然传出微弱的一声呼唤：“主子……”
“明珠？！”
锦曦一下子睁大双眼，惊愕望着笼中之人。只不过才数月未见，那个整天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追随她，服侍她，巴结她的……小丫鬟，就如同换了一个人。原本珠圆玉润的明珠，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鬼魅一般，骨瘦嶙峋，面色惨白如纸，衣衫褴褛沾满血污，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一道道怵目惊心的血痕，有的甚至开始流脓结疤……惨不忍睹。
“主子……真的是你吗？”明珠仿佛是吃了一惊，但心底是欢喜的，拖着残破的身躯，吃力的挪过来，双手紧握住铁栅栏，“主子，你来了……太好了……你来了！”
“明珠……”锦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厚厚的棉花堵在嗓子里，艰难的发出细微的声音，“是的，我来了。”
隔着铁栅栏，锦曦也缓缓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明珠的手，却被银字不动声色的挡下，冷声唤道：“宫主……”
明珠一怔，连忙收回双手，垂眸道：“主子，明珠……脏，不要沾染了主子高贵的身子。”
锦曦咬着嘴唇，望着眼前的少女，久久发不出声音。
她忽然想起嬷嬷告诉过她，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事是无能为力的，弱肉强食，如果不去争取，就必然会受伤。
她还没有出手，他们就已经开始进攻。先是金字，接着是铜字，铁字，明珠……剪断她的羽翼，削弱她的力量，最终完全摧毁她。
这场战争中，她已然被动，身边的人俨然成了牺牲品，即使生命已无期盼，他们却依然想置她于死地，从未停手。
锦曦仰起脸，用微弱可闻的声音轻吐口气，垂下眸，一字一句对明珠道：“明珠，你信我吗？”
明珠猛然抬眸，诧异的望着锦曦，用力点头：“主子，明珠对您从无二心，生死亦追随主子，永生永世，不曾后悔。”
“好，”锦曦满意的点头，扬起唇角，“请你呆着这里等我，我会带你出去，很快。”
明珠眼泪簌簌而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伸手扯住锦曦的裙角，哽咽道：“主子，事已至此，明珠再不会有奢望，只求再见主子一面，已然知足。明珠生是主子的人，死亦是主子的鬼。”
锦曦俯下身，轻轻握住明珠满是血污和泥泞的手，轻声道：“你不会死，我需要你。”
明珠闻言吃惊的放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锦曦，半晌，缓缓道：“主子，我没杀铁字。”
“我知道，”锦曦安抚xing的拍拍她的手，站起身，“我的人，只有我最了解。”
明珠低声啜泣着：“可是，铁字……死了……”
“血债血偿，我会让真正的凶手付出代价。”锦曦看了一眼明珠，承诺道，“安心等我，不会太久。”
“是，主子。”明珠点头如捣蒜，泣不成声。
锦曦走到转弯处时，忽然旁边一个牢笼发出巨大的震动声，一个黑影以电光火石之速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她，却被银字轻轻一扯，带入怀中。
锦曦惊魂未定的盯着漆黑的笼中，就着侍卫递过的火把向里面张望。那双手没有抓住锦曦，泄愤似的死命摇晃着栅栏，发出砰砰的声响，伴随着愤恨的怒骂：“赵锦曦，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妖女，天生短命，不得好死！你坏事做尽，丧尽天良，死后将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轮回，备受折磨！”
锦曦惊讶的看着他，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情形不比明珠好到哪去，反而更加严重一些，伤口已经溃烂结痂，显然是新伤加旧患。
由此可知，此人被关在地牢中的日子必定不短。
只是，她印象中还真没有这号人。
当然，她惊讶并不是因为他身上的伤，也并不是因为他认识她，而是奇怪一个人被关在地牢中这么久，还能有如此的体力，骂她骂得如此生动……实在难得。
侍卫见此情景，已经提起棍子就着那人狠狠的打了下去，忿忿的骂道：“不知死活的家伙，死到临头还这么猖狂，明日起就断了你的三餐，看你还有没有力气骂人。”
那人被打得闷哼一声，已然倒了下去，双手却仍死死的抓住牢笼，声嘶力竭的喊道：“赵锦曦……你会有报应的！”
锦曦被骂的一头雾水，这才想起来问银字：“这位壮士是谁？”
银字略微沉吟，还未答话，那头就紧跟着呸了一声，一口脓血溅在地上：“爷爷名叫薛毅！妖女你记好了，爷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真是有精神，是该考虑断粮了。
锦曦无奈的抚额，侧眸看银字：“薛毅又是谁？我该认得吗？”
“回宫主，薛毅乃武林总盟的堂主，一年前曾带兵硬闯镜水宫被祭祀大人擒下后关在此处，当时问过老宫主的意见，老宫主并未当即处斩，只是将他一直关在地牢中。而且薛毅被关后，林平之接替堂主之位，据说不久前也惨遭杀害。”
“这个我知道，”锦曦只觉得头痛，难怪武当派的那个老头死追着她不放，似乎还提了一句薛毅，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早将这件事忘得死死的，还有那个林平之……似乎也与她有着脱不掉的关系，唉。
“那么，宫主是想立刻处斩薛毅吗？”
“算了，暂且留着，这么生龙活虎的再关上几年也死不了，兴许还能派上用场。”锦曦摆了摆手，并未再看薛毅一眼，“银字，我们走。”
“是，宫主。”
两个人已经踏出大门，远远的还听见薛毅声嘶力竭的怒骂，一点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