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眼前的景象支离破碎,我被生生拽回了现实。
双蝶步摇还插在我的胸口上,心头血缓缓在瑰丽的红蝶身上流动。阿碧倒在我脚下,白泽揽我入怀,勒的我喘不过气来。
尽管他在关键时刻奋力打碎了花镜,但我还是看见了自己最终的结局,那个被关在冰冷黑暗困仙牢里,披头散发,经受雷火之刑的女子,就是我。
“不要相信!”白泽声音有些发抖。
我推开他,冷冷道:“叫我如何不信!”
白泽愕然,表情五味杂陈。
“我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受到那么重的刑罚。还有,我又是怎么来到人间的!”
“原来你没看见?”白泽这话问的奇怪,似乎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狐疑地问。
白泽退了一步,背着我道:“不,不知道!”
“看着我,再说一遍!”我转到白泽面前,步步紧逼道。
白泽低下头,面色十分痛苦,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口鲜血将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白泽,白泽,你别吓我!”
白泽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气若游丝道:“语儿,不要问,好么?”
我胡乱地点头道:“好,只要你好起来,我永远都不问。”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比起白泽的性命,所谓的过去、宿命、身份就是个屁。我不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也不必对为何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耿耿于怀,至少这段境遇让我遇见了白泽,遇见了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我,我怀里有药!”白泽每说出一个字,都有鲜血从嘴角渗出,声音虚弱的几不可闻。
我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扒开白泽的衣服,从最里面的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亟不可待地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
又是这种紫色的小药丸,最近白泽一直在吃这个,虽然吃完后有些功效,但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所有事情,必须速战速决!
我将药丸塞进白泽口中,用清水服下。白泽脸上有了些血色,只是整个人昏迷不醒,想必是灵力消耗太大,身体虚弱不堪所致。
我将他藏在佛像身后,又将老和尚留下的七宝佛珠塞进他的手心,但愿关键时刻这颗佛珠可保白泽一命。
然后,我一瓢冷水,泼醒了被打晕的阿碧。
阿碧醒过来,冷眼瞧着我,挑衅道:“都看见了么?司花女神!”
我擦掉步摇上的血迹,将其重新插回到苍苍白发之间,从容地回答:“看见了。”
阿碧匪夷所思地看着我问:“看见了,你怎么还如此镇定!”
“因为,我在等你开出条件!”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是‘慧极必伤’这四个字,你不是没听说过吧?”阿碧笑的阴冷,仿佛看见别人痛苦,就是她最大的快乐。
我脸色一怒道:“少废话,你不过就是碧眼狐狸的一条狗,她想干什么,直说吧!”
阿碧倒也不慌不忙,我知道她是在拖延时间,但时间于白泽已是迫在眉睫。
“你放心,白泽不会出现了。我和你去见碧眼狐狸,如何?”
阿碧半信半疑地看了我半天,道:“你别耍什么花样!”
我伸出手臂,镇定自若地道:“要不,你把我绑起来?”
阿碧眼珠子转了一转,说了声不必。而后脱下外衣蒙了我的脸,将我带到了一个阴湿黑暗的地方。若我猜的不错,这里应该就是碧眼狐狸的地下洞穴。
“花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头上的遮盖物被拿掉,银铃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身后拖着她九条又粗又壮的尾巴。她的容颜又苍老了一些,脸上皱纹横行,像一张干瘪的树皮。
传说碧眼狐狸乃是天地间最通灵性的妖物,修为越强,尾巴的条数也会越多。九尾狐已是世间少有,像她这样拥有九条又粗又长的尾巴的,恐怕碧落黄泉仅此一只。
可碧眼狐狸心术一向不正,自古就是祸害人间的一把好手。
我站在银铃面前,心中煞是害怕,却不能让她瞧出半分。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为了能有谈条件的资格,我必须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让她摸不清我的心思。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胸脯,底气中足地道:“是啊,一晃五十载光阴,想不到您就从一个单纯的小丫头,变成大祭司了!”
“哎,说来尽是无奈,花姐姐若不嫌弃,还是叫我银玲妹妹的好!”
我看着她那一张足有八十几岁的老脸,这声“妹妹”实在叫不出口。
“银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三番五次的阻挠我的行程,到底什么目的?”
“倒也没什么,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想保住我这张魅惑众生的容颜而已。”
我不以为意地呵呵一笑,这只老狐狸绝对走火入魔了,难不成她真的相信我的血有返老还童之功效。
“您别开玩笑了,少女的鲜血想必你也喝了不少,可如今还不是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我的血和别人的也不会有丝毫不同。”
银铃从龙椅上一跃而起,来到我面前,捏着我的下巴,恶狠狠地道:“没错儿,那些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即便是阿茶那个小贱人,也只能保我十天年轻貌美!”
“阿茶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我临危不惧地盯着银铃碧绿色的眼睛问。
“没事,为了我的脸,我也会好好招待她的,你说是不是,阿碧?”
阿碧在银铃面前,就是一条连大气都不敢喘的走狗,自然不敢反驳她,低三下气地说了声:“是!”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脸上尽是鄙视之色。
“你笑什么?”银铃被我鄙视的笑声激怒,加大了手指的力道,感觉整个下巴都要被她捏碎掉。
“自然是笑你那条口是心非的狗!”我依旧注视着银铃的眼睛,强迫自己千万不能输了半分气势。
银铃一只手依旧捏着我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一挥,阿碧整个身体如同一支利箭,直直地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儿,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我向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阿碧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笑的更加起劲儿。
“你到底在笑什么?”银铃气急败坏地问。
“笑你堂堂拥有千年修为的碧眼狐妖,竟然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真是跌份儿!”
“你不想活了么?”银铃的手从下巴转移到了我的脖子,浓重的窒息感让我有些头昏眼花。
“你,舍得,杀我?”我满脸不在乎地问。
“当然,舍不得!”银铃猛地松开手。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脑子里不断地盘算着如何继续与银铃周旋。
“我不杀你,我和你做交易!”银铃又回到了她的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
此时我才倒出空来仔细看自己周围的环境。这里布置得如同国君的宫殿一般,银铃此刻身上穿了一件龙袍,坐在雕刻着两条巨龙的椅子上。座前的桌案上,放着国君下召专用的金帛,旁边还有一方玉印。
难不成银铃是想自己当国君?她的野心倒是不小。
我从容不迫地顺着白玉砌成的台阶,一级一级地走上去,面带微笑,冷静地问:“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我要长生不老!”银铃倒是毫不掩饰她的目的,其实她也用不着掩饰,因为我对她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事儿,我恐怕无能为力!”我继续靠近银铃,在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银铃突然甩下一只毛笔,打在我的腿上。我站立不稳,一下子滚下了三十级层的台阶。
“你没资格和我平起平坐!”银铃睥睨着我道。
我全身疼痛难忍,一时半会儿也爬不起来,索性就趴在地上,继续和她斡旋:“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拿到九色踯躅花!”
“不行,那是救白泽的!“我吐口而出。
“那你就去死!”银铃袖中喷射出无数根细小的银针,我躲无可躲,只能等着被扎成筛子,索性闭上了眼睛。
我在赌,赌我的利用价值。
果然,只是一部分银针,扎在了不大致命的地方。银铃要的,无非是让我痛苦,瓦解我的意志,最后答应她的条件。
钻心似的疼痛正一点点摧毁我的思维,我必须在达到忍耐极限之前,主动出击。
“你要九色踯躅花干什么,它又不能让你长生不老!”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拜燃灯那个老秃驴所赐。是他,给我下了未老先衰的毒!”
燃灯那老家伙竟然还曾这么阴损,想想我就觉得解气,身上也不那么疼了。
“所以,你要解毒?”
“是!”银铃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琢磨着这种时候,她应该不至于骗我,假如我先答应了她,救了白泽后,再来个死不认账,她又能奈我何?
于是我做出一副深思熟虑过得样子,对她说:“我可以答应你,但只能给你带回半朵,因为我要救白泽!”
“我能相信你么?”银铃眯缝着精明的眼睛道。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说的也是。但为了交易的公平,也为了你能言而有信,你必须留下点东西!”
“留下什么?”我警惕地问。
银铃诡秘一笑道:“留下你的血!”
这条件开的可笑,没有血,我怎么活?活不成,还怎么帮她拿到九色踯躅花,难不成这狡猾的老狐狸一直在忽悠我?
银铃才出了我的心思,嘴角往上扬了扬,更显出老态龙钟的样子,道:“我会给你一颗生血珠,保你半月不死,可逆若是食言,丙丁干瘪而亡!”
干瘪而亡?这死法也太丑了!
可是为了白泽,我必须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