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宛若是再猜不出此人身份那才是傻子,她一直都知道龙五的身份可能位高权重已及人臣,却万万没想到是当今天下之主。
华宛走到龙五面前,强压心里的奇怪的态度,对龙五道:“龙先生,倘若真是有人谋朝篡位,该如何是好?”
龙五半晌方答道:“论罪当诛。”
“那……聚众斗殴围观呢?”
龙五没想到华宛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这个,忍不住笑了下,指指自己说:“我也在围观。”
华宛一颗心刚要放下,却见任萍踪他们又去而复返了,只不过多了三个人。
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一个大饼脸的太监,一个穿着灰衣,头戴斗笠的刀客。
刀客是武擎苍,真正的武擎苍。
这样与生俱来的气质是不能被人模仿的。
可华宛没心思在他身上,而是身穿龙袍的人。那人的脸和龙五一模一样,而他穿着龙袍,身份必定是皇帝。可皇帝不是龙五吗?
华宛刷的看向龙五,龙五和华叶也和她一样,震惊的说不出半个字。
华叶喃喃道:“他……他好像是晋王世子,没有奉诏,怎能来此?!”龙五震惊之后反倒平静了,他淡淡的说:“好一个李代桃僵!”
华宛也明白了。
阴谋就是这样,用武擎苍和暮虎禅的华山决战做掩护,趁着皇帝白龙鱼服,暗中行这惊天阴谋。利用晋王世子来冒充龙五,替他做皇帝,如果龙五今天没有出来围观,而是在行宫睡大觉,很可能已经被杀人灭口,第二天便不知不觉改朝换代……
华宛打了个寒战。
龙五这时看向华宛,忽然问道:“华姑娘,你可相信朕?”
他虽然戴着面具,但这句话的诚意和之前别无两样。开始龙五以“诚”打动华宛,如今也是一样。
华宛重重的点头,道:“相信。”
任萍踪此时也被困扰了。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武擎苍的阴谋,很早很早就开始了。
但他不知道哪一环出了错误,时间太短,他推理不清。那晋王世子突然道:“来人,把这群刁民全部抓住,明日午时问斩!”
“住手!”齐锋寒看了眼龙五,手一挥,所有士兵都不敢轻举妄动。
大饼脸的太监看没人听从,不由尖声道:“反了反了!齐锋寒,你竟敢忤逆圣旨!”
齐锋寒道:“刘公公稍安勿躁,微臣也只是想请皇上三思。”
晋王世子怒道:“齐锋寒,你好大的胆子!”
任萍踪皱着眉头,此刻剑拔弩张,他却想不出端倪。正在此时,却听一个熟悉至极的嗓音冷笑道:“世子大人好威风!学起皇上的语气还真是人模狗样啊!”
众人被这大逆不道的话引去目光,只见华宛站在台阶中间,居高临下,气势斐然。
武擎苍面寒如冰,可当他听见这句话,表情瞬间变了一变。
瞬间就够了。
任萍踪已经从他的表情上得知了什么,加上华宛的一句话醍醐灌顶,默契在两人之间蔓延,他什么都明白了。
晋王世子哼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华宛神色一凛,朝他厉喝:“你篡位是为不忠,谋朝是为不义,刺杀是为不仁,造反是为不孝!和你这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人相比,到底是谁大逆不道!”
晋王世子面色刷的一白,正要开口,却听华宛一声冷笑,抢占先机:“晋王世子非想冒充皇上,我们也不能不配合。皇上的龙臀左边长了一颗毛痣,世子,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请脱裤子验明正身!”
华宛说完这话背后也是冷汗涔涔,她相信龙五全凭感觉,万一龙五坑她这话说出来就是一百个头也不够砍!可人就是这么奇怪,明知是个深渊,还要往下跳。华宛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话说出口不能食言,赌的就是感觉!
晋王世子当然没有脱裤子,但他也没有反驳。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反驳。
华宛心底冷笑,草包就是草包,穿上龙袍也当不来皇帝。
可武擎苍就不同了,他冷声问:“你一介草民,怎知皇上有没有痣?空口无凭,焉能为信!”刘公公也道:“刁民满口胡言!”
“不错,我是一介草民,说的话不足为信。但这事不是我知道的,而是他!”华宛拍了拍手,华叶便从她身后走了下来。
华叶脸上的易容已经抹去,他腰间悬着的宝刀缀满珠翠,一张脸瓷白生光。
“刘公公,别来无恙!”
齐锋寒刘公公等人见了华叶,皆是大惊,刘公公尚在发愣,齐锋寒几人便已单膝跪地,高呼:“九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叶挺起胸膛,大声道:“皇上龙臀有痣是我说的!如果这人真的是我皇兄,那就让我做弟弟的看看!不知敢是不敢?!”
敢,那就是真的皇上;反之,不打自招。
众人全都眼神逼问着晋王世子,他下意识便往后退,华宛趁机煽动说:“看你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是好东西!皇上怎会像你这样窝囊!你就是个窝囊废,哪怕言行举止学的再像也改不了你是个窝囊废!”
晋王世子道:“住口!不……不要再说了!”武擎苍一把拉住惊恐的晋王世子,冷道:“他不是皇上,那皇上会是谁!”
“是朕。”
龙五从角落里走出,脸上的面具早就除去,和晋王世子如同双生。
但晋王世子此时脸色煞白,还需人搀扶;龙五则负手而立,面容镇定,一看就知是久居上位运筹帷幄多年。
刘公公脸色大变,他脱口道:“皇……皇上。”
华叶站在龙五身边,大声道:“尔等见上还不下跪!”
刘公公腿一软就要服输,却被武擎苍拽住。
武擎苍还不甘心败落,他道:“谁是假冒的还不一定!你说你是皇上,那请拿出私玺龙纽!”
龙五没有拿,而是反问:“既如此,你能拿出吗?”
武擎苍朝晋王世子看了一眼,晋王世子立马伸手往怀里掏,可他掏了两下脸色更白了。
“不……不见了。”
龙五这时从袖里拿出块牌子,正是让他们进入华山一路无阻的那块。龙五冷冷道:“是不是这个!”
武擎苍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脸变色的刹那一剑也已经刺出,直指龙五的心脏。
桐花城武擎苍,刀法天下第一。
就在这一刹那间,一人的身法比风更快,比月光更轻,伸手一拦,阻止了刀锋疾刃。
只有他才能阻止武擎苍劈出的一刀。
只有他才能使武擎苍震惊。
“任萍踪!”
任萍踪朝武擎苍笑了笑:“武大侠。”武擎苍没有接话。
任萍踪松开手,轻声问道:“你真的认为这世上有能够永远瞒住人的秘密?”
武擎苍道:“也许没有,可是我们这计划无比周密。”
任萍踪道:“不是也许没有,是一定没有。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漏洞。”
武擎苍问:“漏洞在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只不过觉得,有的地方不对劲。当有地方不对劲的时候,那里就是漏洞。例如你不该杀江湖百晓生,不该来偷袭我……”任萍踪虽然是对武擎苍说这话,眼神却始终看着华宛,带着笑意,缓缓的解开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华宛于是也看着他,听他解开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武擎苍不得不承认他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众人听命,将晋王世子、武擎苍、刘福几人通通拿下!”龙五一声令下,齐锋寒领着侍卫将几人重重包围。
武擎苍或许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却都是徒劳无功了。
华叶突然冲过去抱住武擎苍的大腿,嚎啕大哭:“武大侠!我崇你、敬你、仰慕你整整十年,从小便是以你为目标,励志成为你那样的刀客!为什么你想不开要造反,和我皇兄作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华叶连连问了三个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说的也是最诚挚的话语,武擎苍却无言以对。
莫说是华叶不明白,在场众人都不明白。
也许……
隐居久了的武擎苍,只是无聊了,寂寞了,才想造反吧。
但不管如何,他都失败了,这一切也只会掩埋在涛涛时光长河里。
世人期待的华山之巅决战,都没有人能看见。
十年八年之后,也许可以目睹。
为什么是十年八年?因为九皇子力保之下,武擎苍不得不答应传他刀法,直到九皇子学成。
众人散去,龙五独独传召任萍踪和华宛,前往温泉行宫议事。没有人知道皇帝叫他们去干什么,只是看见华宛和任萍踪出城的时候很是高兴。
当然得高兴。
龙五给了华宛一块牌子,美其名曰《大明日报》合作费。不过是可以去宝通钱庄提银子的令牌罢了,牌子每月只能提取一次,一次也仅仅一百两,但却可用终生,就像是养老保险一样。
华宛心情大好,任萍踪也是。
不过任萍踪还有一件事情不明,他问:“武擎苍此次准备周详,晋王世子身上不应该没有私玺,哪怕是假的也该有一个才对。”
华宛朝他得意的一笑:“这点你就要佩服我了吧!龙五早就料到这点,如果晋王世子身上有私玺不容易证明他的身份,所以我就让封妙手去偷了!要不然,你才没那么容易破案!”
“不错,你今天立了大功。”任萍踪摸着胡子故作思考的道:“这下江湖上都知道有个叫华宛的人,她不仅灵敏、聪明、漂亮……”华宛正喜滋滋的没边儿,任萍踪“嗯”道:“最重要大家都知道她是我任萍踪的女人。”
“屁!”华宛喷他一脸口水,“明明会说你是我男人!”
“都一样。”
“不一样!那样我很没面子!”
“……没面子的该是我。”
华宛懒得和他争论,一溜烟跑他身后,大叫:“柳萍踪,你受死吧!”说罢一下跳在他背上,任萍踪差点被她扑在地,反手抱着她哈哈大笑。两人正闹的欢腾,都没注意到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宛宛,任大侠,别来无恙。”
华宛从任萍踪背上滑下来,红了红脸道:“清妩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来人正是飘飘楼的莫清妩。
莫清妩还是那般风姿楚楚,她笑了笑,说:“没有风,我自己就来了。”顿了顿,莫清妩看向任萍踪道:“多谢任大侠的解药。”
任萍踪道:“举手之劳不用言谢。”
莫清妩笑道:“这谢还是要道的。那日若不是任公子反应的快,怕今日便平添两座坟了。”
华宛听着不对,问:“为什么是两座?”
莫清妩道:“宛宛,你不知道么?那日任大侠也差点被毒蛇咬中而死。”华宛登时便觉心跳漏了一拍,任萍踪拉着她手道:“有惊无险罢了。”
华宛想想也是,瞧了他眼,嘟哝说:“我又没担心你!”
好在任萍踪已经习惯她的口是心非,笑着问:“莫姑娘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莫清妩这时说:“玲珑夫人死了,我希望你能找出凶手。”
华宛惊道:“夫人她死了?!”
莫清妩说:“是。”
华宛问:“怎么死的?”
莫清妩面色突然变的很难看,似乎有所不忍,她道:“死因不明。只知道她的胸口有一个血红的掌印。”她停了会儿,又道:“尸体是在白鹭山被人发现的。我自己找不到头绪,所以来请你们帮忙。”
白鹭山,也就是神龟帮的地盘。
华宛想不同意都不行。
“我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华宛看向任萍踪,问:“你说对不对?!”
任萍踪叹了口气,道:“你说什么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