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结束与开始
妩眉2016-11-02 13:223,422

  神凤恼怒朱言的插手,彩翅一扇拍落那支长箭。

  帝江早闻朱言名声,以为他懒得与绿腰一般见识,逃便逃了,它正好捡个人情,没料到朱言放过绿腰却来偷袭他,心中大为惊惧,一低头瞧见朱言掌中又一支羽箭拈在手,再想起他当年浴血弑神的身影,顿时心头发怵,竟顾不得与凤凰的恩怨,飞快地遁了。——同时面对洪荒神凤与堕神朱言的截杀,傻子才不逃。

  它使了五行术,瞬间没了踪影。朱言追之不及,遗憾地收起变弓,冲半空中的七彩神凤挥掌:“本尊今日助你解围,便是还了欠你的情。”

  神凤不屑搭理他,掉头而去。他原本打算,哪怕费些代价也要格杀帝江,被朱言这一搅合前功尽弃。帝江畏惧脱逃,神凤不得不悻悻而弃,心中对朱言厌恶更甚。

  城内发生如此大的动静,龚泽梵是有些真本事的,早早被争斗惊动,赶过来远远地看热闹。此时神凤离去,龚泽梵想起青羽离开前的威胁,半信半疑的撑开梧桐伞追上去:“尊上,族众在三年后相候!”语毕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流光从天际没入梧桐伞,龚泽梵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消失。再抬起头,天边哪里还有七彩神凤的影子。他不敢耽搁,小心收了伞抱进怀里,一溜烟朝青羽约定的地方而去。

  而若音却想起一桩大事,顾不得感慨神凤和帝江,好不容易才等到间隙,赶紧揪住朱言:“快帮我去寻子衿!元秀清嫁了肖允,他没通过天界考验!”

  朱言居然没什么意外的反应,像是早有预料,随意地应了,抬手往某个方向一指:“他在那边。”

  那里有承钧上神的结界。或许是因为大限将至,子衿思绪空前地平静,即使得知自己做了若音的踏脚石,亦无悲无怨。在他的想法里,无论结果如何,承钧上神确确实实救了他的性命。而且若音那般纯透的性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却肯不管不顾地帮他。他没什么好恨好怨的。

  若音经朱言的指点,知道子衿正在附近,立即扯着嗓子不管不顾地叫喊起来:“子衿!”

  承钧上神暂时还不想在若音面前现身,听到她焦急的喊声,不慌不忙地问子衿:“可有什么要问的?”

  子衿这会儿也回过神来,恭谨地向他行礼:“小妖有一事不明。”

  承钧上神道:“但讲无妨。”

  子衿问他:“樊慕兰那七世小轮回,果真是命中注定?”

  承钧上神摇头:“樊慕兰原应有两世富贵命格,剩下五世皆为小康之家。七世夭亡,是司命神君经人授命修改。”他没有说太透,但是子衿瞬间明白了:元秀清这一世的选择,其实早已注定。他们两人这百年,都尽在别人掌控之中。承钧不过利用其中的空子,使他多体现一点价值罢了。

  想到这里,子衿瞧着若音四下寻找的身影,眸色变得复杂。

  承钧瞧着他的神色,最后问道:“可有什么想要的?”算是利用他的一点补偿。

  可子衿原本便薄欲寡求,这会儿更没什么想要的。

  承钧不复多言,收了结界术法,同时从他眼前消失。

  等若音寻到子衿时,大老远瞧见他颊侧明亮的印纹,不禁惊慌失措:印纹代表他与天界的约定,她瞧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在情况危急时。此时浮现是什么意思?

  子衿似无察觉,居然还冲她笑了一下:“若音姑娘,对不住。不能陪你去诸余山了。”

  印纹正在吞噬他的灵力,半个时辰内他将灵力枯竭而亡。先前有承钧上神的结界,阻隔外人查探,同时压制住印纹的浮现。此时结界一撤,印纹无所阻碍,开始疯狂吞噬灵力。若音听完原由就急了,子衿却笑了笑,一副轻松模样,仿佛多年的重担在片刻间卸下,神色悠远怀念:“我这会儿在想,如果我早些放弃,她是不是可以不必受那七世小轮回之苦。”

  八世之前他就已经看开生死,丝毫不为性命而忧,唯有八世之约难以割舍。而今约毁人尽,最令他感到遗憾的,不是元秀清的放弃,而是竟然让她受了那么多苦。若音跺了一下脚,简直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念着那个官小姐!

  子衿用复杂的目光瞧了若音一眼。

  若音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正抓狂地问朱言如何破除子衿颊边印纹。

  朱言摇头:“此印只有天界能解,具体法子我也不知。”堕神不是无所不能的。千万年来,死在印纹下的人妖神仙不计其数。子衿不是第一个,亦不会是最后一个。

  ——其实要解印纹,还有另外的法子,只是不太容易办到。朱言瞧了瞧朝神凤离去的方向。帝江败退后,王礼贤一直没有回来。曾经凤族受天界掌控,尽携印纹,数百年前礼贤逃离极北之地时,凤族死伤无数,三味真火重现六界,活着的凤族印纹尽消,不用想便知与那人脱不开干系。可朱言猜得到缘由,却不清楚具体详情,因此不方便多讲。何况要掌控三味真火,离不得凤族,没有那人在,说什么都无益。

  若音焦灼得团团转,时间流逝的速度不曾减慢半分。子衿的身体重新化做半透明,如同若音初次见到他时的模样:“姑娘,哪天你抵达诸余山,替我向大家问个好。”妖类寿命绵长,不过百余年,想来山中不会有多少变化。

  若音急出泪意,拼命摇头:“我不带!我才不带!要问就自己去!”

  子衿笑了笑,又做出几句安排,张嘴对她说出最后一句,心中再无牵挂,从她眼前彻底消散。像是一缕水气,蒸腾在烈阳中,无迹可寻。

  若音不知道他最后一刻顿悟了什么,那样循规蹈矩的人,最后一句话居然说:天道,便是自己的心。她呆呆愣愣的,花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子衿告诉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那个耐着性子听她述说烦恼、解惑答疑的锦鲤妖已经消失,六界之内再不复存。

  朱言清楚自家徒弟的性格,生怕她有什么过激行为,只好摆出恩师姿态,尽职尽责把她送回家,然后顽强地顶着李兴旺的嘀咕,连续几日盘坐在李家的茅草屋顶餐风饮露,以便确认徒弟无事。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若音只是过了几天失魂日子,根本不需要人提醒,数天后就恢复正常。她如往常一般去了绸缎铺,想找青羽和礼贤哥说说话,却发现绸缎铺关了门,连同铺子里的几名少年和龚泽梵都不见踪影,对面的首饰铺亦只剩下王家爹爹。

  他忘了自己曾经有个儿子叫礼贤,一口咬定这家铺子是半辈子积蓄换来的,他和老伴膝下无子,惟一的儿子在两岁时夭亡。

  若音十分惊讶,在城里到处捉人问,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王礼贤,他成了一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人物。只有若音自己记得,曾经有个杏眸桃腮、削肩细腰美人,领着四位不同性格的少年,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口口声声唤她妹妹;还有一个风华潋滟的邻家哥哥,喜欢摸着她的脑袋,笑着听她叽哩咕噜讲闲话。

  朱言提着一颗心,生怕多事的徒弟哭闹起来,揪着他要找礼贤哥——他哪里知道老凤凰领着那群小凤凰躲去了哪里。上次他闯进凤族寝殿时,已经瞧出那人生机寥寥,说不定帝江的那一战已经耗尽他最后生机。他插手那一箭,除了讨账泻怒,亦有尽快结束战斗的意思。

  然而若音再次出乎他的意料,既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连包括失魂在内的任何异常状态都没有,她只是摸了摸发间的凤凰展翅金钗,站在街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镇定地回家,老老实实跟在李兴旺身边,过了一段普通姑娘家的日子。

  朱言摸不透底,悄悄传讯问承钧。承钧甚为淡然:“大约做好决定了吧。你若不放心,只管跟着便是,过些日子即见分晓。”朱言索性一直守在城内。直到十月十四的前一天夜里,若音打开简陋的衣柜,从深处取出一块血沁玉佩,还有粉红、浅紫、天蓝三件同款不色的裙装,盯着它们发了一会呆,最后用一块平常的蓝布包好,打成结实的包裹。

  天亮以后,她配着隐藏气息的香袋,负着蓝布包裹同李兴旺告别:“爹爹,我想出去看看。”果如承钧所料一般。

  李兴旺早知女儿不同寻常,是留不住的。可到底是养了十八年的骨肉,终于熬到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落了泪,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哽咽道:“想去就去吧。路上千万小心……早些回来。”

  若音规规矩矩地答应,劝爹爹搬去冯家的老宅去,说是友人出远门,托她照顾宅子。李兴旺同样不想让她担心,明知是借口仍然痛快应下。然后若音敛裾向屋顶的朱言行礼,恭恭敬敬地唤他“师傅”,感谢他的照拂,倒把朱言吓得不轻,怀疑她是不是被一连串的境遇吓坏了脑袋。

  若音没有辩驳,轻声对他说:“徒儿想去诸余山。”

  她的路,将从那里开始。

  那里是上神承影陨落前最后经过的地方,子衿在那里得到他的点化,在尘世间历经百余年曲折,而后遇见转世后的若音,让她重新忆起仙君。他是九天之上的神君,她不相信他会如此轻易的陨落,打算亲自去寻一个真相。

  还有邻家照应她十多年的礼贤哥,没打声招呼便离开,未免消失的太过莫名其妙。

  不过这些,都将是新的故事了。眼前篇章落下帷幕,宁城内恢复一贯的安静,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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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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