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床上,轻纱帘幔放了下来,宋云染频频翻身,不安分的睡在其中,左脚上还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殿下的脚扭到了,骨头也有一些裂开,但不算特别严重,不至于落下残疾。”寻娘好不容易为睡熟的宋云染上了药,包扎好,就退出来向晏子卿汇报,她能成为何信初的左膀右臂,被晏子卿信任,不光是因为她深谙世事,手段高明,也因为在医术上面天分极高,何信初对医术多有钻研,有像寻娘这样的好苗子自然也会放过。
本来以为只是摔了一下,结果却伤成了这样,晏子卿也没想到自己当真是高估了她,“她的脚多长时间能完全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用上好的药,照顾的周全,至少也要两个月,正常情况下都是要三四个月的。”
晏子卿又看了一眼累到睡觉都发出轻微呼声的宋云染,这才轻声离开了屋子,寻娘也跟了出去。
“何信初走了吗?”
“是,少主一大早就启程了。”寻娘恭敬的回答。线报指出北桓这次发动战争又与北桓太子这一方势力有关,晏子卿到底是放心不下来,本来将何信初留在京城还有别的事要查,但现在为了尽早摸清楚那边的底细,又不得不让何信初亲自前往北桓调查。
“晏大人!”寻娘话音刚落,郁无伤和悔儿就赶到了月见楼,“殿下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近期恐怕都不能大幅活动了。”晏子卿云淡风轻的把骨裂说成没大事,寻娘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些是我配好的药还有药方子,你们回去按照方子上写的煎服就好。”寻娘把厚厚的两提药递到了悔儿手里,“殿下睡着了,不如等一会醒了再走。”
悔儿担心,本想打开门看看,可是两只手都拎着药,又怕吵醒公主,最后只是抬眼张望了一下,就只得作罢了。
“都是你,为什么今天不跟着殿下!”悔儿生气地小声对郁无伤抱怨,还一股脑的把手里的药塞进了他怀里。
郁无伤站在一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接下了药。他今日去了兵部报备,刚回到公主府门口就见悔儿慌慌张张的冲出来说是殿下受了伤,于是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喂,干嘛不说话。”
“……”
“都是你殿下才会受伤!”
“……”
晏子卿早在寻娘交代过药之后就走了,而寻娘还等在外面,看着眼前眼前的两人一个没完没了的数落,一个默不作声的听着,不禁掩面偷笑起来,刚醒来的宋云染自己跳到了门边打开门,恰巧看见了这一幕,那动作优雅大方,只漏出一双明艳动人的双眼,寻娘分明就身处这声色犬马之中,却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这些日子她经常会想起何婉言,想起那个虽然命运短暂却无可替代的女人寻娘与她虽然面容没有一分相似,但眼底的神韵却像极了。何信初向来最是疼爱自己体弱多病的妹妹,也许他信任寻娘也是因为怀念她。
“殿下。”悔儿见宋云染自己走了出来,赶忙上前扶住。
“殿下这边请,这样被人看见了可不好。”月见楼的地下挖有暗道,直通一处不起眼的寻常民居,以备不时之需,知道的人并没有几个。寻娘的建议自有道理,毕竟晏子卿也是从密道把宋云染送来的。月见楼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进进出出,这样狼狈的样子无论是被人扶出去还是抱出去都不妥当。
从地道里出来,郁无伤把宋云染抱上了马车之后自己前去驾车,悔儿则在马车里伺候着。虽然郁无伤驾车的技术很好,也特意把速度放的很慢,但还是无可避免的一路颠簸,让宋云染的脚疼的更厉害了。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悔儿轻轻撩起了帘子的一角探出头来,“还没到呢,怎么停了!”
“殿下,越王的车在前面把路拦住了。”郁无伤直接对宋云染说。
正说着,越王的人已经来到了车前作了个揖,“我家主子请公主殿下去府中小叙。”
“本宫身体不适,恐怕要辜负王爷厚望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偏偏挑自己疼得厉害的时候遇见这个越王,宋云染一肚子的气,却还要说的客气打起官腔,大街上这么多人,实在不是起冲突的好地方。
“殿下这是不给本王面子了。”说话间越王竟下了车,亲自过来。街上的百姓自然也纷纷驻足,仿佛嗅到了可以当做茶余饭后谈资的味道。
这样一来宋云染的处境就尴尬了起来,出去,明天全京城就都会知道她瘸了的样子,不出去,又会被人说是目中无人,传遍朝堂。
权衡利弊,宋云染还是决定出去“迎战”,在悔儿和郁无伤的搀扶下尽量保持端庄的走下来,以免丢了面子“王爷也看到了,安南的脚确实是伤到了,可不是不给王爷面子。”
越王宋知康见宋云染的脚上真的缠着纱布不禁一怔,“看来确是本王唐突了,只是殿下往后做事可否知会本王一声,陛下命我们协领羽林军,本王自然也该知道殿下的新规定。”
“本宫已经决定了以后每天卯时就出早操,羽林军关系着陛下的安全还要加强管理才是,王爷可同意?”宋云染礼貌里带着挑衅,梁子反正已经结下了,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宋知康这只老狐狸,虽然年纪大了,但气势一点不输,只一秒的表情不自然,很快就开始了反击,“羽林军的兄弟们每日当值都十分的辛苦,又得起这个大早,大家都颇有微词,带着这样的情绪又怎能为陛下效力呢,殿下刚接手羽林军,也当体谅众兄弟才是啊,不然怎样让人信服?”
挑衅不成,反被将了一军,几乎要被逼入绝境,大庭广众之下要是不能反驳回去,自己好不容易树立的威严的形象便会毁于一旦,宋云染银牙一咬,心一横,“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羽林军的兄弟都是精锐,经过了层层筛选才脱颖而出,这点苦累算什么。本宫刚接手羽林军,众兄弟不信服也在情理之中,我自会以身作则,每日早操必按时到场,至于王爷年纪大了,何不颐养天年,这等辛劳之事就交给晚辈吧。”
宋云染如此一来确实扳回一局,但自己就不得不拖着这一条伤脚每日起早,不知是该喜该忧。最后两人还是就这样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各自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