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卿骑着马,奔弛在郊外狭窄的小道上,一路扬起了漫天尘土。夕阳西下,光线愈来愈昏暗,又转过好几个弯,一座朴素老旧的宅邸的轮廓才渐渐出现在了眼前。
等到了大门口,晏子卿翻身下马,何信初已经在等候了,“师兄,里面说。”
晏子卿点头,两人快步的走到府里,出来两个小厮牵了马,确认四周没有人跟来,这才退回去把门死死和上。
“你这地方还真难找,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晏子卿坐下,劳累一天加上奔波一路似是有些乏了,现在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随手拿起案上刚沏好的茶。
“师兄怕是我说完你就没有心思在这里悠闲了。”何信初眉头紧锁,在一边踱来踱去。
“到底什么事,快说,回去还有事呢。”
“赵晋那边••••••可能会出点问题。”
“什么问题。”听到这晏子卿才真的认真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起了身。
“这次北桓的行为和我们之前估计的有些不大一样,赵晋和赵明哲带领了两个军队,分别迎战了太子手下的苏少绝、古梁,和三皇子手下的徐硕。赵老将军那边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赵晋这边没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展开不痛不痒的拉锯战,而是遭到了猛烈的攻击,我收到的消息还不是特别的确切,但是增派兵力肯定是在所难免了。”
晏子卿拳头紧握狠狠砸了一下桌面,那木桌应声裂了开来,“北桓太子手底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何信初是一个很重视生活品质的人,即使是这处常年不用的宅邸,他也都是亲自设计了内部的装潢,连一个小摆件都是精心挑选的,晏子卿手边的那张案子更是用上好的梨花木,名家亲自雕琢的。现在被晏子卿随手一拍就裂了,还真是让他一阵肉疼。
“确切的消息和战况明日就会入京,总之我们现在就要早作打算了。”
“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了,上次他们故意输给我一城,但我并没有和古梁还有苏少绝正面交锋,这次我得亲自去会一会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按理说我们的预测是没有问题的,依照北桓现在的情况,他们应该是需要与我们求和才对,难道北桓太子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不出乱子就拿下皇位?”何信初也是摸不着头脑,索性就坐了下来。
想了解北桓的情况自然不如了解南宣的情况容易,更何况现在何信初在燃犀阁之中的消息网受损,信息想要传递自然就更加困难,此时此刻,晏子卿不能让何信初冒险去启用不确定是否是自己人的线人,他只能选择亲自去一探究竟。
“还有,昨天晚上宋云霁失踪了一段时间,我们的人发现了他一路跟着,发现他是去了阿染那里。”何信初又想起了昨夜的事,顺口就提了一句。
晏子卿现在想北桓的事还想不过来,现在又提起宋云染,让他的眉头拧的更紧了,“真是姐弟情深啊,都到了这种时候,她还真以为能和宋云霁和平相处下去不成。”
“阿染和皇子的感情一向很好,她不可能下得去手去伤害他的。你若是一走,难保罗家不搞什么小动作,我这边和周实虽然没有走到摊牌的地步,但也一直被他的势力牵制住,分身无暇,倒时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怕••••••”
“不行,不能把宋云染这个祸害自己留在京中,早晚得被她坏了大事。”晏子卿又想了想,“让她也跟我一起去吧,这个时候能立下点战功对她也好。”
“是,跟在你身边是保险,对她的处境也有利,可是那以后怎么办,你现在越是让她走的高,往后她就会越痛苦,到时候你打算解释?”何信初一向是不支持晏子卿太帮宋云染的,三番两次苦口婆心的劝,最后也都是随了晏子卿去。
而晏子卿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总归是长叹一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总不能明知她身处险境还袖手旁观。”
两人一时皆是无言,晏子卿说的也不乏道理,这本就是死局,人活着纵使有千般万般痛,也总比小命不保的好。只是他是晏子卿啊,不会让任何人和事留下隐患的晏子卿啊,现在却肯把宋云染这个不安定因素一直留在身边,他到底是做不到真正的冷酷无情了吧。
“我此去归期不定,京中只留你一人在,就暂时不要不要露面了,更不可和周实挑明开战,一切等我回来再议,京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的传递给我,一定要走最保险的渠道。”
“不必担心我,也不必担心京城,任何事我都能撑到你们回来。另外晏丞相那边也要好好商议商议,他不会轻易同意宋云染与你同去的。”
何信初不提晏子卿险些忘了还有自己父亲这关不好过,自从上次因为婉婉的事意见不合不欢而散之后,晏子卿心里一直没有消除这块芥蒂。父亲对宋云染的态度一直很糟,这次肯定也不会给她一个能到边关捡个战功回来的机会,或许也不会愿意他去战场冒这个险。
“宋云染那边你不用提前通知她,依她的性子知道赵晋有危险一定会抢着去。我现在就先回去与父亲商量,这次我非去不可。”晏子卿起身准备回去,何信初也起来准备相送却又听他道,“就不必送了,他日凯旋,我们纪府相见。”
何信初知道,若是晏子卿与宋云染出征,他也是没有机会去相送的了。晏子卿算得上是久经沙场,赵晋也是武功高强,宋云染大概也不会去冲锋陷阵,这样的阵容应该是很安全的,可沙场风云变幻莫测,他很遗憾不能跟去,又如何能不担心呢,到这时候也只能拍一拍晏子卿的肩膀,沉声说了一句,“一切小心!“
晏子卿抬起另一只手,重重的按了按何信初搭在他肩上的手以示回应,然后转身离去,何信初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出了屋门,又走出了府们,最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太阳穴突然一阵隐隐的刺痛,不知道是不是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什么事会发生,心里无论如何都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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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赵晋毕竟缺少实战经验,恐怕应付不过来,而且子靖也是跟着赵晋的,我怕他又出什么事,更何况北桓现在攻势再猛最后也一定会做个顺水人情平息了,这大好机会我们不能留给罗家的人。”回到晏府已是半夜,晏江还没睡,晏子卿索性直接就说了。
书房之中,晏江本在忙着公务,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会带回来这样的消息,本来他也并是很在意,可听完了晏子卿所说却还是愤愤的摔下了手中的毛笔,“我晏家也不是无将可用,不是非要你亲自去不可,这几年你身上大伤小伤积攒了这么多,旧的未愈又添新的,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废了。”
“可是父亲,我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大不如前,现在如若不上战场打几场硬仗,以后境况只会越来越差。”晏子卿情绪也是难得的激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上战场完全没有问题。”
“子卿,没有什么是比你的命更重要的,牺牲婉婉,放弃子靖,甚至毁掉整个晏家,只要能保住你的命,能成就我们的大业,我统统在所不惜。”晏江从那太师椅上坐了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抬起头来用那近乎疯魔的眼神直视着晏子卿。
“我不会辜负父亲的希望,但也不会牺牲婉婉,不会放弃子靖,不会毁了晏家百年基业。父亲,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请您相信我。”晏子卿丝毫不躲避他凌冽阴森的目光而是坚定地回望。
晏江虽见他坚定至此,却依旧不肯松了口,“我不能让你冒险,你••••••”
“我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明日大殿之上,我会主动请战,若是公主殿下也请求同去,望父亲不要拦着。”这样的争执不会有晏子卿想要的结果,不如就来强硬的了,最后就垂首留下一句,“夜深了,父亲好好休息,子卿就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