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之时,第一缕阳光直射进昏暗的大殿,寝食难安的凌安延依旧是一夜未眠。浓重的黑眼圈挂在脸上,本就不年轻的帝王就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蜡烛。指挥着身后的奴才轻轻地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凌安延可不想被那个烈家的人看出些什么来。
“陛下,定安王殿下来了。”
屏退屋内的一众奴才,凌安延取下放置在架上的短剑藏在奏本下。“让她进来吧。”
“王爷,今天陛下心情不好,待会儿进去您千万小心。”
感激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烈雨柔知道,此人定是凌景健的人。想到凌景健,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天刚亮时的那一段插曲,烈雨柔赶紧干咳了几声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
“臣烈雨柔参见陛下。”
凝视着半跪在地的女人,凌安延一刻都不敢放松——这个女人可不是后宫里那帮可有可无的花架子,还是小心为妙。“起来吧。你送来的奏本朕已经看过了,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只不过……定安王,你的奏本里可是没有给朕一个明确的答案啊。朕记得当初和你说过,找不到人就用你来顶罪!”
早知道凌安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的事情明摆着就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硬是将自己拉进来。“陛下有话不妨直说,臣定以陛下马首是瞻。”
你有这么听话倒好了,如果不是你还有点利用价值,朕才不会留你到现在。凌安延打开奏本,眼睛牢牢地锁定在烈雨柔的身上,“朕不知道你为什么选中了景健,他可是灭了你项国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景态和景宿定是容不下你的,你不找景健又能找谁?烈雨柔,想要在羽国有一席之地,投靠凌景健可是不行的。”
“那依仗陛下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这只老狐狸,都已经是大半埋在土里的人了,竟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位子。难不成他就没打算立储君?仔细想了想进来的种种,烈雨柔还是觉得凌景隐上位的可能性更大。
“项国已灭,你的名声可是好不到那里去。你若乖乖听话,朕不光可以保你性命无忧,还可以给你项地的所属权。如何?”
项地所属权?听到凌安延这般说,烈雨柔倒是有了些许心动。而看到烈雨柔不再出声反对,凌安延也是暗自得意,只要抓住了烈雨柔对项地的渴望,还不是随自己操纵?
如果是个项姓的人在这儿,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不过嘛,烈雨柔可不是傻子。
“陛下说笑,臣要这项地的所属权又有何用?不如陛下告诉我你心中的人选,我再考虑考虑该和你提怎样的价码。”搞笑,所属权顶个屁用,不还是得在你羽国的阴翳下苟且?再说,这算是个什么条件?命是自己的,项地曾经也有自己的一份,凌安延这个老东西,想空手套白狼?做梦!相比之下,凌安延到底想扶谁上位的问题或许更有意思。
“怎么,想为你的小情人提前做好打算?还是说,你已经开始为自己准备后路了?”离开高高在上的座椅,凌安延拿着奏本走到烈雨柔身边,“这个奏本不是你写的吧。”
就知道凌安延会拿这件事出来说,幸亏自己早有准备。“陛下明鉴,这份奏折的确不是微臣所写。时间紧迫,臣只来得及去后宫调查,这个奏本是顺亲王所写。另外,陛下言重了。臣借住顺亲王府上是陛下的命令,而臣的王府到现在为止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臣与顺亲王同一屋檐下,见面的机会自是多于一般人。望陛下明鉴。”
“也罢,此事先姑且不论。朕只想知道,惠妃的事你是怎么想的。”凌安延个死脑筋,咬住了似乎便不松口了。
“陛下心里都有答案,说起来这本是陛下的家事,臣不便多嘴。如果陛下硬要臣给出一下答案,臣也只能说后宫之事还是得请皇后娘娘出面。”正是烈家重振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允许凌安延影响自己,“陛下心里有数可有些人心里就是没数,臣认为陛下还是去请教请教皇后娘娘,没准就会有思路的。”
“哈哈哈哈。烈雨柔啊烈雨柔,你的歪主意还真是不少。让主谋来出主意,你是还想着她能自己把事儿都说出来?”如若凌安延身在某个时期,定是一个耍变脸的好手——刚刚还是一副想要置烈雨柔于死地的模样,一眨眼的功夫现在竟换上了一张亲善和蔼的面容。
“陛下的魅力无人能比,不然臣怎么会在陛下麾下?只要陛下愿意,臣相信这件事定是会按陛下的意思走。”没想到堂堂羽国帝王做起事来竟是这般婆婆妈妈,不过,既然已经猜出了凌安延的意图,那陪他打打太极也无妨。反正,自己的时间多的是。
“你的王府朕会安排人去办,最多一周你就不用再和凌景健挤在一起了。你继续做你现在做的事情,至于什么时候需要你,也不急在这一时。”目光停留在那张羽国的地图上,上面的暗号只有自己能懂,凌安延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烈雨柔,出声道:“以后朕单独召见你的时候,谁都不要告诉。惠妃的事你也不用再插手了,下去吧。”
如释重负地走出宫殿,感受到太阳带来的温暖,烈雨柔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摸向后背,隔着几层的布料,烈雨柔的手上都是沾满了汗水。惠妃的事情恰到好处的给羽国的混乱添上了一泼热油,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没有了镇西将军,林翰只能带兵先驻扎在这蛮夷的都城里,期望可以得到一些个指示。
“凌景态已经进城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派人过来知会我一声。大哥,你说我要不要派人去找一找?”拿不准凌景态的意思,林翰下意识地向烈云求救。
“林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副帅为什么不让你留在十二骑吗?你和林老相比,你的身边就不能没有人。我问你,蛮夷士兵死与活与凌景态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被烈云一提点,林翰似乎有点儿明白了,“没有。三殿下一向不善武艺,又怎么会和蛮夷的死有关呢?身为镇西府的将领,我们当然以大殿下的话马首是瞻。”
轻挑嘴角,烈云换上一身羽国的兵士铠甲。“我会带着凌景态去蛮夷王死的地方,你马上向凌景宿传信,看他什么回应。”
隐藏身份进入城池,凌景态偷了一套普通百姓的衣裳,躲进了离皇宫最近的一家客栈里。着着羽国铠甲的骑兵在城池里不停地走动,事态不明,凌景态也不敢贸然进入,没准那个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就是凌景宿的手下。
“客官是刚来的吧,那得去府衙登记然后才能来。我们这些的本地客栈要是被人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入住,这,这可是掉脑袋的罪。”柜台前的掌柜指着一个正在喝茶的胖子,回头看了看凌景态,“你看看他的手腕上,只有有那个镯子,本店才能接待客官。不然······”像撵走无赖似的叫来自己的伙计拦在凌景态面前,一副要将其送官的模样,掌柜的可不敢拿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当儿戏。
悄悄将手伸向袖间,仗着自己还算凑合的身手,凌景态已经有开溜的打算。“这个人交给我了,你们下去吧。”丝毫没有觉察到身后有人,凌景态的心里不禁敲响了警钟,手中的匕首更是呼之欲出。
“王爷不必惊慌,是将军命我前来帮您的,请跟我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早早守在这里的烈云。
自小深受凌安延影响的凌景态从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深知这一点的烈云一出客栈便迅速拔出短刃,将将好和凌景态的匕首撞击在一起。
“王爷,要是想取你的性命,此刻你已经横尸街头了。林将军虽然是镇西府的人,可他一直以来效忠的都是皇上。将军再三叮嘱过属下,务必保证您的安全。”
烈云的话并没有让凌景态放松下来,夺嫡之事里,就没有臣子可以信任。
“好。既然林将军这么有诚意,那他为何不亲自来?”
“王爷说笑,说起来,镇西府毕竟是大皇子的地盘。林将军就算有心帮助殿下也得顾忌到自己的性命不是吗?这是将军让属下给您的令牌,有了这个殿下进出城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刻意提醒凌景态他自己进城时的狼狈,果不其然,凌景态收回了自己的匕首。
“王爷,将军托我给您捎句话:蛮夷被灭并不是将军出手,而且将军请您小心行事,黑市上有人出一千两黄金买殿下的性命。如果王爷能不计前嫌,将军愿为您效力。”
一千两黄金的暗示已经给的很足,想要自己死而且有这个财力的,恐怕只有皇后嫡出的凌景宿了。至于林翰,估计凌景宿也是打算灭口的多,这就不能怪人家另谋出路了。
“我现在要去皇宫。至于林将军的诚意,本王也得有命去兑现啊。”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自己现在只能利用林家的路子才能安全回到皇城里。
“林将军正在皇宫里,王爷若不介意,属下愿为你带路。”这个凌景态真是拨得一手好算盘,难怪副帅说羽国都不是省油的灯。烈云两指探入袖间,悄悄将出鞘的匕首又按了回去。
在前面走着的凌景态仿佛后脑勺也长了只眼睛似的,烈云的小动作完全逃不过他的视线。不过,这样才像一个想要投靠自己的人,不是吗?如果一点点防备都没有,那这个人不是完全真心,就是另有图谋。凌景态歪斜的嘴角满是溢出的笑意,这样,才是林家的作风。凌景宿,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你可就怨不得皇弟了。
此时,就在那一间找凌景态麻烦的客栈里,一架和木窗同样颜色的弓弩,正随时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