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疆场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这马背是这样的颠簸，硌人。
“雨柔，没事吧。要不还是休息一下明早出城吧。”
“不了。走！”
羽国皇城已经宵禁，这个时候还在街上晃悠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烈雨柔。
半个时辰前。
突然惊醒的烈雨柔转身，看着身边的凌景健。熟睡的凌景健嘴角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他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身上，不愿放开。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庞，烈雨柔轻轻一动，整个身子都跟散了架似的。
摸着那张胡子拉渣的脸，烈雨柔的心里隐隐作痛。景健，不知道明天你醒了之后会不会怨我。也许，这是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将自己交给你，就算我明天会死在项地，这一生，也无憾了！
屋外，轻扣的声音一声急过一声。
时辰，已经不早了，该上路了！
不舍的抚摸着凌景健的脸颊，努力将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轮廓都记在自己的心里，烈雨柔就算再不舍，现在也是不得不离开。
轻轻地为他掩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浑身酸痛，烈雨柔差点儿没有站得住脚。朝着床上的人儿翻了翻白眼，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烈雨柔一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朝服是不能穿了，烈雨柔不得不选了一件领子最高的衣服套上。
行礼早就已经收拾妥当，握着门栓，烈雨柔突然停住了。
凌景健，此次一走，也许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
心想着不差这一时，烈雨柔放下行李走到床边，将一封信放到他的枕边，最后一次，深情地吻着那个自己爱着的男人。
扣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烈雨柔拎着行李走出门外，这一次，再没有回头。
早早守在门外的柳意接过烈雨柔的行李，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烈雨柔红着的眼圈，还是没有开口。
身经百战的烈雨柔还是第一次觉得上马是这么困难的事情，但为了不让柳意担心，烈雨柔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随着柳意出城。
以前怎么没觉得马具有这么硬？烈雨柔现在真是欲哭无泪，似乎昨晚快活过头了，根本就没有办法骑马。
看着烈雨柔死撑着的样子，柳意犹豫了。
离城门越来越近，烈雨柔的额上已经泛起了颗颗汗珠。
实在是难为了自己的妹妹，柳意左右权衡，还是开口希望烈雨柔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姐，今晚如果不出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凌景健很快就要上朝了，只要他发现我不见了，羽国很快就回大乱。我的通缉令会出现在街头巷尾，到时候想要回到项地，便难上加难了。不用管我，这点痛，还不及战场上的半分！”
烈雨柔在马上别扭的姿势就连柳意都觉得难受，但是她的坚持，却让自己没有办法拒绝。
“站住！”昏昏欲睡的守城卫兵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下意识地竖起了长枪。
“放肆！摄政王殿下你们也敢拦！”
没想到柳意开口就拿自己的身份说事，烈雨柔心里暗道不好。这么做，等于就是让所有的人知道，自己已经背叛了羽国，这么做，不光是自己，就是凌景健都将处于骑虎难下的局面！
护城军的士兵自然都是见过烈雨柔的，一听柳意这么说，一下子就将烈雨柔认了出来。“属下参见摄政王殿下，不知道殿下深夜出城可有陛下手谕？”
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是杀了这个士兵，影响反而会更加恶劣，还是随她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烈雨柔举起一块完整的龙形玉珏。
“皇子令在此，本王现在出城有要事，速速让开！”
皇子令一出，再无别人感阻拦。趁着天色未晚，烈雨柔和柳意很快便消失在士兵的视线中。
熟睡中的凌景健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醒的。
迷糊中醒来，想要再和身旁的人说说情话，凌景健这才发现，枕边早已无人，半个被窝已是冰凉。
雨柔？雨柔！凌景健坐在床上，已是傻住了。
手边的信封上压着烈雨柔送给自己的玉佩。凌景健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景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爱了，直到遇见了你。昨晚的酒里被人下了药，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怕我会没有勇气面对你，没有勇气和你说出那些话。知道你爱我，其实我也一直爱着你，但是因为项地，我没有办法做你的皇后。昨晚的一切，我不后悔，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恨我，恨我这么自私。
你要恨就恨吧，我没有办法对项地不管不顾，三娘是因为我才死的，我必须回去结束这一切。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想你卷进来。我知道我的离开会使你陷入两难之境，请你不要犹豫，不要难受，就当我们还是当初的对头吧。
如果这次再被你抓住，也许我就真的解脱了。我做不到不顾家族不顾项地和你在一起。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如果有来世，如果我们再一次相爱，我不会再逃避了。如果你恨我，那个时候，我绝对不会反抗。
烈雨柔留
看完信，凌景健怒火中烧。为了项地，又是为了项地，每一次都是为了项地，难道我们之间只要有项地存在，就永远无法在一起吗！烈雨柔，你个混蛋！抓着半块玉珏高高举起，凌景健终究还是没能将玉珏摔碎。
敲门声一声大过一声，飞鹰急切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看着自己一身的痕迹，昨晚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凌景健穿上衣服，犹豫了很久，取下了象征高贵的配饰，换上了烈雨柔送自己的那一块。
“陛下！”在门外焦急等待的飞鹰终于等到那扇门打开，屋内传出的气味让他一愣，陛下真的和烈雨柔那个了？
“什么事这么吵，早朝的时间还没有到。”
噗通一声跪下地上，飞鹰连声音都是在发颤。“陛下！烈雨柔昨晚跑了！现在整个朝堂都已经乱作一团了！陛下！求您了，要以大局为重啊！”
飞鹰的头磕得砰砰直响，一声声都是敲在凌景健的心上。他仰起头，强迫自己眼中的泪水回流。他不光是烈雨柔的爱人，更是羽国的帝王！帝王的责任，不容许他这样，这一点，也许烈雨柔做的比他更好。
亲手扶起飞鹰，凌景健目光中的温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战场上的杀伐之气！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陪我上朝。”
乱糟糟的朝堂并没有因为凌景健的到来而安静片刻，相反的，无论是林翰还是其他什么人，一直要求追杀烈雨柔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够了！”一声暴喝压制住朝堂上的声音，凌景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睥睨群臣，道，“关于烈雨柔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朕已经决定了，率领飞羽骑御驾亲征！就算不能抓住烈雨柔，也要保证此次祸乱不危及我国的原住民！”
“弘毅，此次御驾亲征，你率领护城军和禁军拱卫皇城；两位丞相，这段时间皇城内的事物就全权拜托两位了。”
台下的臣子出了一部分是对自己忠心的旧臣之外，都是自己提拔上来的得力亲信。见他们一个个还有劝自己的打算，凌景健率先一步止住他们的言论。
“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了，大家无须再劝！好了，退朝！”
起身离开朝堂，凌景健沿着那天烈雨柔和自己一起走过的御道慢慢地走着。
雨柔，我这样做，你会不会开心呢？难道我们两这一辈子，除了兵戎相见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好不容易可以拥有你，为什么你总是要负我？你知道我心意的为什么要这样。以前，都是你恨我，现在，我也开始恨你了！明明可以两个人一起解决的问题，你总是拒绝我帮你，为了项地你甚至可以处处算计我，你的心，还真的狠啊！
握着玉佩，拇指拼命地摩擦着玉佩角落上那个小小的刻字——烈雨柔，凌景健的心在滴血，留着这块玉佩给我，烈雨柔，你的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你的项地重要！如果为了项地你可以舍弃一切，那把这玉佩给我，带走曾经的那半块玉珏，你又到底是何苦呢！
凌景健多想此刻可以和烈雨柔当面对质，就算被她骂一顿，或者两个人打一架也没有什么！既然爱，为何不敢面对呢？烈雨柔，你就是个懦夫，你给我等着，我能抓你这么多回，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抓回来问清楚！
“陛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属下率领一个小队和您先走，大部队尾随其后，我们从官道上走，一定可以赶在烈雨柔前面到达那座‘新城’！”
“走！”收起玉佩，凌景健现在唯一的心思便是赶在烈雨柔面前，抓住烈雨柔当面质问！
为了躲避官兵，新城是烈雨柔的必经之路，是到达项地的最后一站。
跨坐马上，狠狠地抽着马鞭，凌景健对着玉佩狠狠发誓：烈雨柔，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在新城堵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