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醉酒
某校学员2016-11-27 23:154,437

  “小心点,小心点。”

  我刚到“拼酒”的小饭店门口,一大群人就涌出来了。

  “怎么了?”我一把抓住拓跋问。

  “志清喝醉了。”拓跋咬着牙说,“你帮一把手。”

  然后他快跑几步,到一个建筑沙堆后面大吐起来。

  “太沉了,帮我一把!”大排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我这儿有自行车!”我大喊。

  “快快快!”几个人像卸麻袋一样把张志清按在车后座上,几个人东倒西歪的扶着自行车走远了。

  “怎么会这样?”我惊讶的问拓跋。

  清完肠胃的拓跋摘下了眼镜,鼻涕一把泪一把:“志清自己跳出来,这不是找死吗?我们那桌每人被薛大姐逼得灌了两瓶,太惨了。走吧走吧,回去吧。”

  “里面还有人?”

  “他们还在里头”拓跋响亮的醒着鼻涕。

  小小的店面里充斥着烟味和酒味,桌子上杯盘狼藉,地上和桌子上满满的都是啤酒瓶。四五个人围着一个圆桌坐着,其他两张桌子都空了。老聂淡定的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微微向我点点头。薛雅静用肘支着桌子,高高挑起的手里夹着一支烟。张洛伊全神贯注的瞪着眼睛,刘丽丽皱着眉头,轻轻扇着鼻子前的烟雾。老陈低沉的在说什么,好像在辩论什么话题。

  我拉个凳子坐下。

  “阿迪来了,”老陈恍然惊觉,“好兄弟!”他使劲拍拍我的肩。“来一杯!”

  他给我满上一杯啤酒:“你来晚了,赶三杯!”

  “行了行了,别让他喝了!”张洛伊很反感的说。

  “哎呀,喝一杯又没事的!”老陈不以为然,“阿迪,喝了喝了。”

  “喝一杯就喝一杯吧。”老聂轻轻的说。

  我一饮而尽。老陈满脸堆笑的给我满上:“再来一杯!”

  “别让他喝了,你看他脸红的。”张洛伊又开始反对。

  “阿迪你能不能喝?”薛雅静疑惑的问。

  “喝一杯又没事的!”老陈说,“他能喝点。”

  既然其他人不反对,我又喝了一杯,肚子涨得厉害。

  “来根烟?”老陈捅捅我。我皱皱眉,硬着头皮接过这根烟。

  “你抽烟?”张洛伊惊讶极了。

  “他不抽,他不抽。”老聂想制止,不过老陈不听,啪的给我点上了火。

  我硬着头皮抽了一口,把烟含在嘴里一点一点慢慢吐出来。张洛伊看着我的小动作,笑笑,把手中的烟丢在地上。

  “来来来,再来一杯。”老陈没注意我的小动作。

  “他不能喝了。”张洛伊烦了,“走吧走吧。”

  “怎么不能喝了?”老陈急了,“我们先喝了两瓶白酒,然后喝了这么多啤酒。阿迪你补上这一杯,我们继续。”他的逻辑有些混乱。

  “安迪我陪你喝。”张洛伊站起来,和我碰了下杯,一饮而尽,轻蔑的看了老陈一眼。

  老陈嘿嘿地笑,然后给我填满:“好了,现在开始,为了我们友谊、为了我们的缘分,我们应该喝下去。我们从天南海北聚到一起,真的不很容易。几年以前,我一个人踏上火车,怎么会想到自己来了这么一个地方……”

  我惊讶于老陈的口才,他今天怎么了?他喝多了没有?我用眼神询问老聂,可老聂没注意,好像在全神贯注的听老陈的陈词。

  “来,喝了这一杯。”老陈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祝酒词,我们大家一饮而尽。

  “服务员,上酒!”老陈大声吆喝,可没有反应。

  “我去我去。”老聂走出去找服务员。

  “老陈喝醉了?”我隐秘的问老聂。

  “不至于吧?谁知道。白酒、啤酒,混了点花雕。”老聂低声说。

  小饭店一家人都出去看电视了,我们自己搬了箱啤酒回来。

  一杯又一杯,大家都有点意兴阑珊。“走吧走吧,不喝了,宿舍要关门了。”张洛伊站了起来,“雅静、丽丽,我们走。”

  “走吧走吧,”老聂也没精打采的说。大家乱哄哄的起身。

  “嗨,别走啊,我们把这箱喝完。”老陈很郁闷的说,一把抓住我,“阿迪你陪着我,咱们弟兄把这箱喝完。”

  “喝什么啊,走了走了。”刘丽丽夺下老陈的酒瓶。

  夜色已深,大家往回走。

  “老陈,你今晚耍滑了,光在那儿说话了,没喝多少酒。”薛雅静又来劲了。

  “我一杯没少喝,是你们说走的。”老陈不服气,“要么接着喝。”

  “算了,便宜你了。我才明白过来,老陈一杯酒要说十分钟的话,能喝几杯?”

  “嘿嘿嘿,”老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你真冤枉我了,老陈是这样的人嘛。”

  “怎么不是,我还去那桌喝了两瓶,算起来我多喝了。”

  “我们和张洛伊刘丽丽也喝了几杯啊,老聂是吧。要么接着去喝。”老陈指指东区外面的一溜小摊。

  “这事儿没完,回头再说。”三个女生回了东区。看来我们喝的还不算晚。

  “走吧,”老聂说。

  老陈不动:“急什么,还没熄灯,我们再去吃点宵夜。”

  “我肚子痛,阿迪你陪他。”老聂气呼呼的走了。

  老陈哈哈笑起来:“怪不得老聂一路不说话,走,阿迪,我们去吃宵夜。”

  他不顾我的嘟囔,拉着我走过了一长溜小摊,然后找到了一家小店:“搬一箱啤酒!”

  “还喝啊!”我惊叫起来。

  “喝!”老陈豪情万丈的说,顺手点了几个凉菜,老板打着哈欠,上了菜迅速消失了。

  他拿起酒瓶咕咚咕咚的往嘴里倒,然后咣的砸在桌子上,喘了口粗气,然后看看我。我苦笑着看着他。

  “你知道我!”

  我点点头。

  “你都看出来了!”

  他在说什么?我很好奇。经验告诉我,这种场合最好装作已经知道了。我微笑着给他添了杯酒,然后静静的等着。

  他痛快的喝了这杯酒,然后自己满上:“是的,张洛伊!”

  “是的,我爱她!”他眼睛望着外面的灯光。

  “我爱她!”他回过头,打了个酒嗝。

  “唔。”我微微笑着,端起满满的酒杯,微微凸出杯边的酒面轻轻颤动。我专注的把它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没有洒出一滴,我对自己的镇定表示满意。于无声处听惊雷,所谓惊雷,不如比喻成黑夜中的一道闪电更为合适。在一个安宁祥和的黑夜里,刹那间惨白的光芒照耀大地,抹杀脑海中的一切,然后转瞬即逝,一切恢复正常。只有心中惊疑不定,刚才真的发生过吗?

  吊儿郎当的外国文学老师说过,海明威的小说是男子汉的小说,迷乱的爱情与颓废的人生交织在一切,女士们总是悲痛欲绝的和一个接一个的男人恋爱,而男人们总是在酒吧的柜台前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喝醉。

  是的,不动声色,直到倒下为止,甚至倒下以后也是如此。我给老陈填满,然后给自己填满,平平端起,一饮而尽,如是者三。

  “是的,我爱她!张洛伊!”他眼睛望着外面的灯光。

  “什么时候?”我用筷子拣起一粒花生米,送到嘴里,对自己的手劲同样表示满意。

  “什么什么时候?”老陈出神的看着窗子外面。

  “就你说的这事儿。”

  “喝酒。咱们吹一瓶!”老陈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两个满瓶。

  我勉勉强强喝下半瓶,最后一口泡沫还是从嘴里喷了出来,我喘着气,老陈喝的比我多些,他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起来。

  “抽烟!”他递给我一根,又给我点上。

  口腔里满是苦涩焦糊的味道,第二口,我感受到灼热。肺部仿佛被扎了一下,烟雾飘过我的眼角,我眯着眼,眼里溢出了泪水。

  老陈的脸隐藏在烟雾后面。

  我们再没有说话,勉勉强强喝完了这一箱。我边喝边吐,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撑下来,而且脑子格外的清醒。外面天晴气爽,竟然能看见星星。白云一团团在天上浮动。我听到自己的心在碰碰的跳,喝多了。

  “撒个尿!”老陈走到绿化带。

  我走到另一头,然后听到沉重的一声扑通,老陈直接摔在草地上。

  “腰带绊了一跤。”老陈倒在地上傻乎乎的笑。他的裤子还没解开,还好,也没尿裤子。我架起他,晃晃荡荡往回走。老陈一个劲儿的往下出溜,他的膝盖已经软了。

  “醒醒!坚持坚持!”我开始是鼓励,很快就烦了。我不得不停下来,用力摇晃他的头。

  “唔唔。”老陈还是有点反应,然后靠着我走两步,接着往下出溜。实在没办法了,我最后把他推到一个台阶上,使劲把他背了起来。喝醉的人死沉死沉,果然和小说里写的一样,像个麻袋。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喉咙发干,我感觉嗓子已经嘶哑。走不了几步,我就要停下来,靠在一棵行道树上歇一歇。

  开始我尽量背得让他像样点、舒服点,但这个屌人已经彻底软了,30秒以后我就顾不上人格尊严了,像扛着米袋子一样。汗珠子噼噼啪啪往下掉,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深夜的校园里已经没有人活动了,我甚至找不到求援的地方。

  支撑我走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食堂快到了,那里有一大排洗碗用的水龙头。我一口气坚持了五十多米,然后把他撂在地上,跌跌撞撞的向水槽跑去,一边跑一边把身上的夹克和衬衣解开。

  冰冷的水让我感到了由衷的解脱,我喘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捧着水赶回来浇在老陈头上。“醒醒!醒醒!”我用湿手在他脸上拍来拍去。

  老陈没有反应。“你@¥¥%……!”我骂着用手使劲薅他的头发,他好像动了一下,我一松手,他的脑袋又摔在地上。

  夜里的风是唯一让我舒畅的地方。我迎着风向宿舍走去,打算先叫人。可走了几步,一只野猫从不远处窜过。我边走边回头,走了大约五十米,终究不放心他一个人躺在地上,又回来了。“@¥%……!” 我奋力把他扛起来,摇摇摆摆往宿舍的方向挣扎。

  衬衣已经完全湿透了,沾在身上让人恶心。累了的时候,我就把他扔在地上,自己坐在台阶上靠着树休息。有那么两次,我仿佛睡了一会儿,然后猛然又惊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把死猪一样的老陈弄到了宿舍楼门口,然后自己扶着墙走上去,打算进宿舍找几个人帮忙。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长吁一口气,立刻感到了异样。里面既没有呼噜声,也没有臭袜子的味道,是一种冷清的感觉。我伸手到最近的床上慢慢一摸,被子是掀开的,被窝是冷的。我慢慢巡视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

  孤独笼罩了我的全身,他们干什么去了?是找我们去了?还是故意躲开了?难道就是为了规避我和老陈之间的这场谈话?我抽了个凳子坐下,开始回忆今晚的每一个细节。五分钟以后,我惊跳起来,有一个人还丢在楼下的马路上呢。

  看来这场冲突老陈不希望人知道,我也不希望。

  可我实在背不动他了。手臂已经开始累的哆嗦,刚刚爬了两级台阶,我就瘫在那里。喘息了一会儿,我换一个方式,抓着他的两个胳膊往上拖。这个办法十分省力,唯一的缺点就是老陈的头晃来晃去,十分碍事,仿佛一个多余的东西。我试着不去管它,可它碰碰的撞在台阶上,十分响亮。

  “你他妈的---”我小声骂着,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刺激得泪水也涌了出来,“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一度想过就这么把他拽上去,管他是不是白痴。但终究舍不得,终究牵挂这个王八蛋醒来后会不会变成傻子。

  我一边骂一边流泪流汗一边想办法,最后我不得不坐在台阶上,用脚垫着他的头,然后猛然发力,把他拖上两级台阶。然后休息一下,再来一次,像拽一个破面口袋。老陈的裤子肯定是完蛋了,估计头上还能磕出几个包。不过管他呢,能把他拽回来,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把精力集中在眼前这个沉重的负担上,努力不去想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最终把他拖回了宿舍,又努力把他翻到一张床上。然后跑到水房给自己浇了一遍水,用最后一点力气爬回自己的床上,直挺挺的睡着了。

继续阅读:28 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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