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么个事情,”我看着一缕缕烟气在阳光中舞动。
“这点事也算事儿,”孙道不以为然的说,“只要男人不想干了,怎么地都好说。”
“男人那边已经保证没问题了,手机和QQ都交了。最害怕的是不能闹起来,闹到单位就丢人了。”我警告道。
“他们搞了多久?”孙道问。
我耸耸肩。
“准备点慰问金吧,实在不行就拿出来。”孙道摁死烟头。
“多少钱?”我沉默了一会儿,肉疼的问。这钱肯定不能跟张洛伊要,顾佩瑶也不会给,我真倒霉啊。
“五万够了。估计也就刚搞上,她还镶金边啊。”
“太多了。那个屌人没钱,他老婆一分也不会给他。”撒谎就这样,越撒越多。
“两万吧。也未必用。”孙道满不在乎,“这种女人,吓唬吓唬再忽悠忽悠就好了。哎,安主任你也够失败的,这么个妞在眼皮底下勾搭别人,你这服务不到家啊。身子板不行告诉弟兄一声。”
“你去死吧,我是有品位的人。”我还在心痛自己的私房钱,不想搭理他。
孙道猥亵的笑起来:“那妞真挺漂亮?”
“关你屁事!你先把你老婆的事儿摆平吧。”我一针见血的说。这个屌人竟然告诉他老婆说自己进入国家安全局了,为了国家安全,防止敌特查他的档案,必须离婚。离婚一个周,孙道又和一个女老板结婚了。关键是他老婆慢慢回过味儿了,到处打探消息,前两天竟然向我咨询秘密战线的情况。这个人渣!我是又气愤又羡慕。
“没事!女人嘛,哄哄就过去了。哎,安主任,你没有搞几个,你们那儿女学生不少啊!你别正经,跟弟兄们说说。”
“吃饭吃饭。你和老陈生意捣鼓的怎么样了?”我转移了话题。对了,待会儿要提醒他这事儿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老陈。
这顿饭吃得乱七八糟,作为回报,我允许他打着我的名义去找张洛伊,看看能不能在H集团新办的那份报纸里谋个职位——据说张洛伊也是那张报纸的副总编辑了。
“第一,必须半个月以后,这半个月她没空,心里很烦;第二,绝对不要乱说咱们俩之间的事,更不能提老陈。她特别烦老陈,对我还行,但如果提到女人之类的事情,她肯定炸了。你不会有好结果的!”我郑重其事的交代。
孙道听到后半段,暧昧的笑了:“我明白,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我板起脸来说,“不许明白!”
下午四点,我把穆颖叫到了办公室。她今天花了个淡妆,香水味也淡多了,看起来少了很多活力,倒是格外的顺眼。孙道坐在沙发上,戴着大墨镜瞅着她。这个屌人竟然又换了一身行头,看上去更像黑社会了。我竟然和这种人交上了朋友,我感到深深的羞愧。
“穆颖,”我坐在办公桌后面公事公办,“这是孙律师,领导介绍来的,他有些私人的事想找你谈谈。”
穆颖看了看孙道,孙道彬彬有礼的摘下墨镜,微笑着点了点头,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人。“在这里谈吗?”穆颖警惕的问。
“还是在这里谈吧,”孙道说,“有些事情安总知道比较好一点。”
穆颖求助的看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应,就小心的在长条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老徐跟我是朋友,”孙道开门见山,“他们全家都和我关系不错,包括他岳父、岳母。所以呢,”孙道伸手制止住穆颖的发言,“听我说完。”
“老徐也是一时糊涂,现在很后悔。他们家里的意思呢,是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老徐这两天正在忙着办辞职手续,打算全家去深圳。”孙道跑起火车来没个边,我都惊呆了。“老徐委托我过来和你说一声,以后也就不用联系了。他到那边了,手机和QQ都不会再用了。”
穆颖注视着自己交叉的双手,突然抬头看着孙道:“他老婆叫你来的吧。”
孙道笑了:“正好相反,是老徐让我来的。他这是第二次出事了。小姑娘,你这么年轻,资本又不错,别挑错了人。我跟你说,老徐没这个担当,他偷偷腥可以,至于别的,他没这个本事。我这号律师打官司不行,看这种事还是挺准的。别忘了,老徐这么风光,靠着他老丈人。他敢吗?”
穆颖沉默。我假装在发短信,手指头哆嗦的按不动键盘。
“你听哥一句劝。要在北京混下去,挑男人得挑个有担当的。你找这种大学教授、专家什么的,骗个文凭、发个论文还是合适的,结婚的话,得找个自己说了算的,钱和权在自己手里,才有点意思,老徐这样的,你找他发论文还是评奖?哥都能办了。没必要把身子搭上去。”
“你说完了吗?”穆颖强自镇定的问。
“我和安主任也谈了,安主任也明白前因后果,他也赞同我的看法。这事儿,说穿了是个什么大事?别耽误了。”孙道很有内涵的看我一眼。我面无表情的看了孙道一眼,又看了穆颖一眼。
“行,就这些事。老徐偷偷跟我说,给你道个歉。他的私房也没多少,我给他凑了点,这算是他的心意。”孙道把钱压在茶几上,然后把一张名片压在上面,“这是我的名片,如果还有什么事,比方说,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可以帮忙。”
我担心穆颖会爆发,当场给孙道一记耳光。可穆颖反应过于迟钝了,孙道已经敏捷的站了起来:“安主任,你再和穆女士谈谈吧。这事儿就拜托您了,谢谢!”
既然是上级领导派来的客人,我自然要欠身送一下。把门关死以后,我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穆颖,不由心中一叹。年轻的时候,有些事不过是情难自已罢了。我倒觉得穆颖现在看起来不像那么有心计的。
穆颖呆呆的坐在那里。我也一言不发,索性转过头看电脑。
过了几分钟,抽泣声断断续续响了起来。我假装没听见,接着越来越连贯,穆颖不断用手擦着眼泪。我拿起办公桌上的纸巾,走过去,放在她的面前,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坐着。这个举动相信比谈话效果好得多。
“主任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要脸?”穆颖呜咽着说。
“不至于。”我简短的回答。
“我自己在北京,真的很辛苦。”穆颖又抽了一张纸巾。
“我知道。”
“我不是不自重,我是真心的。”哭声更加响亮起来。我冷冷的看着,心里如释重负,看这个样子,穆颖不至于去徐翔宇那里撒泼,我的任务能交差了。唯一不舍的是我的私房。
时间过得很快。穆颖开始是抽泣,然后开始大哭,哭过劲儿以后又开始小声抽泣。茶几上白花花的一片全是纸巾。
我静观了一会儿,突然感觉不妥,她这种断断续续的抽泣很像某种东洋片中的场景,声音一旦从门缝传出去,容易叫人联想。
不行,我是个正派人,不能让人产生这种联想。我倒了杯热茶,端到穆颖面前,不动声色的顺手把门拉开了一个缝。这样,所有人远远望去,就知道我问心无愧。
穆颖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继续在那里哭,事实上她的动作还是很优雅的,没有大声醒鼻涕之类的。我静静的看着电脑,蓦然抬头,我发现屋子里已经开始昏暗起来。
我突然惊觉,今天下午,办公室里一个电话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来过!靠!我拿起手机,给战瑛发了一条短信:速到我办公室来。
没有回音。
我马上给副职郭磊发短信:速到我办公室来。
一会儿电话响了:“安主任,我出去了。有急事吗?”
“你下午不在单位吗?”我问。
“我以为你不在单位,我四点多看没事就先走了!”郭磊很尊敬的解释说。
“好好,明天说吧。”我放了电话。事情大条了!
我懊恼的看着那扇开着的门。我这一层本来办公室就不多,打开门以后,穆颖的哭声肯定在走廊里回荡,任何人走到楼梯口侧耳倾听一下就够了,他们的想象可以展开翅膀了。郭磊这么八卦的人会已经以为我不在单位!
现在关门也晚了,再关上门,穆颖没准儿还以为我要干啥呢。
我郁闷的提着茶壶,给穆颖没动过的茶杯里添了一点儿水,再顺手把灯打开。
“休个假吧。”我提议道。
穆颖没有抬头:“我还是把片儿做完吧。”
“我让他们做,休个假吧,回家看看。”我决定离她远一点,万一她感情一奔放,扑到我身上大哭可就坏了。
“我做完再休吧。”穆颖含含混混的说。
“休吧,我来安排。”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算了,他们谁愿意接这个事儿,都做了一半了。”穆颖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了我一眼。眼睛全肿了。
我怜悯的摇摇头:“回去休息休息,别想了。”
穆颖点点头,还是坐在那里不动。
按照我的脾气,于情于理应该请她吃顿晚饭,甚至再喝点酒。不过和穆颖出去太危险,集团正打算调整,“办公室的哭声”如果传出去,我的名声全毁了。我硬起心肠,指了指茶几上的钱。
穆颖摇摇头:“不是我的。”她拎起包,低头走出去了。
终于可以把私房收回了。不过我心里的确有些不忍,更糟糕的是,明天还必须轻描淡写地跟郭磊解释几句。解释容易,让他保密难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