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阳光温暖的洒在写字台上。我全神贯注地盯着股票,牛市是肯定的,关键是回调的力度有多大,什么时候建仓。
手机不期然的响了。张洛伊。
“张总,好久不见,有什么指示?”我笑眯眯地调侃。
“哪里敢啊安总,我现在正在路上,大约十五分钟后能经过你那儿,请你吃饭吧。”电话里同样喜气洋洋。
“大姐啊,你总是这么突然啊。哎~呀~,”我愁眉苦脸的说,“我在等董事会散会呢。”
“我们中午就去上次说的那个庄子,里面可好了,老板的兔子已经炖上了,咕嘟咕嘟冒热气呢。”
“大姐啊,”我顿了一下,以便让电话那头能感受到我的为难和真诚,“我正在等董事会散会,有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我必须等啊。”
“这半年,我可请你三回了,你都一点不给面子。上回我和他们去了,一排排新建的山间小木屋,风景真好。菜也好,全是野味。我现在正往你这儿走,去吧?”
我踌躇了一下。
“我是真想去,可今天这个会我非等不可,很重要,牵涉到投资的问题。”
“要么我们等等你,想一想,热乎乎的小木屋,香喷喷的兔子,他们自己养的。可香了。”
“别别别,这样吧,你们先去,如果12点以前董事会散了,我会给你电话,自己赶过去。”
“那么说定了,我等你电话。”
去不去呢?我纠结的起了身,转了几圈,然后又坐下来。
去不去呢?
股市休盘了。
去不去呢?
石英钟滴滴的走着。
去不去呢?
不去!下去吃个工作餐,然后回家睡一觉,4点钟接孩子去。
已经12点半了,索性电话也不打了,编辑一条短信:对不起,董事会现在还没散,你们先吃吧,甭等我了。抱歉。
发出去以后心就安定了。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走进电梯。
刚进餐厅门口,手机晃出两个字:楼下。
什么意思?
发错了?不对!
我匆匆回拨过去:“你在楼下一直等着?”
“是啊,”电话那头还是喜气洋洋,“我们等了一个小时了,够诚心吧。”
“好好好,我马上就到。”
于情于理来说,这事实在太羞愧了。一分钟后我就到了楼下,车马上开过来,张洛伊摘下墨镜,在后座向我笑吟吟的摆手。
“这是王经理,这是刘总,和我们公司都有业务。”前排的一男一女笑着跟我点头。“这就是我请了多次都请不动的安总,今天可是第三次了。”
“我实在太羞愧了,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你们等了这么长时间。”
“哪里啊,安总这么慢,我们很荣幸才对。”
阳光明媚,汽车一路飞驰,张洛伊的话始终没有停过,显然兴致很高。老板不通人情、下属呆头呆脑、政策太过苛刻、市场需求不旺、最近感冒的挺多、有家新开的烤羊不错、山东驻京办的炖鱼挺有特点、今天中午的兔子是百分百的野味……
“你对吃很有研究啊,我真佩服。”
“当然,管不住嘴,所以我怎么减体型都不行。”
“你挺会总结的。”我原想恭维两句,可找不出合适的话。
前排两位都笑了起来,坐在副驾驶的刘总笑着回头说:“安总你真行,第一次听这么和张总说话的。”
“对啊,太伤心了。就这么样,我还是从春天请到了冬天,可怜啊。”
说说笑笑间车就进了盘山道。吃野味的时尚兴起过两年,然后转到了胡同里的隐秘会所,然后伴随着有机潮再度兴起,大家已经对这种吃饭方式麻木掉了。车里几个人的手机响个不停,窗外景色不断变幻,积雪开始多了起来。远远望去,山谷里出现一个小小的度假村。
主人请了好多人。大大的圆桌转动起来,酒成箱的搬出来。男士是白兰地,女士是干红。
“满上,都满上。”主人热情的招呼。
“我得开车啊,”年轻的王经理捂着酒杯解释说。
“叫个司机来吧,你看我都满上了。”张洛伊坐到我身边,豪气干云。
我愁眉苦脸的看着满满的酒杯。
“怎么,不能喝?”
“喝,喝。”我笑着叹口气。
主人豪爽,客人知礼。谈天谈地谈空气,热菜一盘盘端上来。
不过兔子只有一小盘。
“对不起啊,我也被骗了,兔子就这些了,快吃啊,咱们喝完酒上山打兔子去。”张洛伊笑嘻嘻的说。
白兰地六口一杯,抵干红三杯。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不胜酒力,我满脸通红,好在能控制住自己。
张洛伊狠狠的踢了我一脚。“你还能喝啊?”我点点头,起来敬酒。
“再干一杯!” 主人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轮到我敬了。静一静。”张洛伊又满上一杯干红,推我一把:“替我说祝酒词。”
“初冬时节,天高气爽。……”
“继续。”张洛伊又推一把。
“我们的热情融化了山上的积雪。”
“继续。”张洛伊把酒杯举起来。
“我在此祝愿大家万事如意,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幸福美满。”本意是想表示家庭和美,但出口以后隐隐感觉有些不妥。
“干——”
冬天总是比较短,等到张洛伊领完三杯干红,外面已经华灯初上。
主人领了最后一杯。大家高兴的握手告别。
“怎么来的怎么走,别乱了,”张洛伊大声和大家打招呼,率先上了车。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我又单独和主人客气了两句,然后上车。
司机已经来了,王经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刘总也挤到了后排,张洛伊坚持要坐在中间。摇下车窗,我们对主人摆摆手,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今天喝的真不少。”刘总说。
“我喝多了。”张洛伊说。
我一脸的苦笑,这顿酒连明天的早饭都省了。
“怎么走?”王经理回头问。
“先送安总,再送我。”张洛伊仰着头说。
“安总去哪里?”
“回龙观。”我竭力保持着清醒。
车轻快的驶入盘山路,树林遮住了原本就不多的亮光。
我靠着左边的车门,望着窗外沉思。右手突然被紧紧的抓住了,张洛伊用两只手使劲的攥着我。
波涛铺天盖地而来,汹涌澎湃,让我无法呼吸。
车子转了个弯,张洛伊顺势紧紧的俯在我怀里,左手挽住我的胳膊,右手和我左手五指交叉,紧紧的攥着。
我低下头,闻着她头发传来的幽幽香气。还和年轻时一样,不是浓烈的、腻人的甜香,而是淡淡的、若有若无,一种很清爽的温暖。
张洛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慢慢伸出左手,轻轻的抚摸她的手,一点一点,从手背到手指,再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然后再来一次。
一次又一次。
刘总脸冲着另一面的车窗,像是睡着了。司机和王经理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偶尔就前面的路况轻声说一两个字。
我轻轻的吻着张洛伊的头发。
车进入了繁华地段,灯光逐渐多了起来。但车窗上满是水汽。
王经理接了一个电话:“对对,晚上定在鸿福楼,306房间。对,张总就在车上,一共9个人。好,就这样。”
我慢慢俯下身,张洛伊配合的微微抬起头。我轻轻的吻着她的额头、眼睛,然后是嘴唇。
相识22年,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轻轻的。
张洛伊又俯下头去,靠在我怀里,手指用力,紧紧的攥着我。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打破了漫长的宁静。我拿出一看,屏幕上显示一个字:“家”。
“爸爸你在哪儿?”安静甜甜的问。
“我过半个小时就回家。”我平静的说。
“爸爸再见。”
张洛伊一动不动,紧紧攥着我的手。
车无声的驶入回龙观。
“安总,怎么走?”王经理问,没有回头。刘总还是像睡着了一样。
“前面左转,500米后路口右转。”
车子缓缓停下。
张洛伊慢慢松开手,正过身靠在后座上,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
“安总再见。”王经理侧身向我挥挥手。
干冷的空气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正常的向车里挥挥手,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迷迷登登。雪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巨浪滔天,一波又一波,有甜蜜,有酸楚,有惶惑。
我大口的喘着气。
面前变幻的画面突然消失,我的头碰在冰冷的门上。我揉了揉眼睛,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家门口。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总是想得太多,浪漫的人总是喜欢想多。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与彷徨中,我总结了一个道理,像我这样的人,不能多想,不能犹豫。
既然门在眼前,那就打开它。
“爸爸,你又喝酒了。”安静高兴的跑过来,抱着我的腿。顾佩瑶坐在安静的小书桌旁,拿着小学课本,微笑的看着我们。
我百感交集,蹲下来抱住了安静。
“小美女,爸爸爱你。”
“爸爸你说什么?”
“爸爸希望你一生幸福如意。”
“嗯!”安静甜甜的笑着,亲了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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