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乂形的金属支架,就像巨兽交叉的肋骨,又好似恶魔冲天而起的双角,孤零零屹立在旷野上。
不!那不是摆设!那是坐标!是恶魔锁定人间的坐标!
绯色的光晕开始闪烁,符文的力量铭刻在上。
乂形支架中心,缓缓荡漾起红色的半透明薄膜,又像是一团被禁锢的红云。
红云如漩涡般流转起来,越来越大,像是沉睡在深渊中的魔王,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是魔神睁开的瞳孔,是通往湮灭位面的传送门!
轰鸣,是机械的声音,血肉机械在咆哮。绞盘在转动,岩浆在沸腾,地狱敞开了大门!
迪德拉斯,希维莱,惊惧兽,魔人……
无穷无尽的怪物,洪流一样冲出了传送门,落到地上,践踏一切,毁灭万物,将世界彻底淹没!
子民们在嚎啕,战士们在哭泣!
挡不住,挡不住,勇猛的战士抵不过迪德拉斯一次挥臂。
蓄满力量的钢铁箭矢,只能给恐怖的凶兽带来轻伤!
这是战争?不,这是屠杀!
唯有魔法、唯有矮人遗留下的战争机器,才能稍稍阻挡恶魔的脚步!
但是,那太少了,太少了!
空气里,有硝烟的味道,有血腥的味道,有绝望的味道!
又是谁,在眼睁睁注视着一切的发生,无动于衷?
“是谁?!是谁在窥探我的秘密!是谁在侵犯梅鲁涅斯?大衮的领域!吼!!是谁!!给我出来!!”
……
一身冷汗,凌歧从噩梦中惊醒!
湮灭世界入侵的惨状,大地的破碎,凡人无力的抵抗,这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
然而对于凌歧来说,这些并不可怕,就算有些恻隐之心也轻易就被理智压下,因为他本就是外来者,对这片大陆毫无归属感。
他的任务,只是存活30天罢了。
但是,最后将他惊醒的那一声原灵咆哮,大衮神的声音,却让他几乎魂不附体。
那不是情绪上的恐惧,而是灵魂的威压,生命层级差距过大,导致赤裸裸的压制、威慑!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这说明他已然失去了有限操控梦境的能力,不得不说是一个损失,而且这种可能性极低!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那种威压,那种纯粹毁灭的气息!
他甚至连接近它、靠近它的资格都没有!遑论投机倒把,讨价还价!
在那种存在面前玩弄把戏,根本是嫌自己死的太慢!
他本以为包鲁斯等人几乎已经代表了这个世界最上层的力量。他本以为魔法就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奇迹!他本以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最强者的差别只是属性、力量!
当他终于跳出水井,看到更广阔的天空,当他直面原灵、神灵的伟大——
凌歧抓紧床单,面色难看,心底充满了无力!
这恐怖的世界!
下床,来到门前,简单的机关如初,没有被触发的痕迹,看来这家酒店治安还不错。
来到窗前,拆掉几根木棍搭成的警报机关,将倒扣着的瓷杯取下,推开眺望。
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日上中天,已经接近中午。
眯着眼睛,感受着光明的热量。
良久,他的心情才恢复平静,享受着休息后带来精力充沛的感觉。
低头,看了看胸前衣襟上沾着的点点血迹。抬起手来,手心手背满是污泥。
凌歧蹙眉,下意识觉得身上有些瘙痒。
做为一个中上流人士,他何时这么落魄过。
拉响了屋内的铃铛,小姑娘离去前和他说过这玩意儿的用处,又是一个精巧而值得赞叹的机关。
不多时,屋外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咚咚咚,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清脆的声音,正是早上接待他的少女,看来要么这间酒店的服务生很少,要么这女孩对他颇上心。
走到大厅,拉开门,还是那身灰布棉袍,短发女孩正恭谨的站在门外。
“帮我准备一套合身的衣服,要蓝色,不要太厚。另外,再送一桶水上来。多的记账。”
又是一枚金币弹了出去,女服务生双手接住,眉开眼笑。
她多半看到了凌歧身上的血迹,也只作未见。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确很不安定,见血什么的都是平常。
一枚金币,购买一些中上等的衣服绰绰有余。
通过房屋布置,已经对货币购买力有些认知的凌歧,出手依旧大方。
天性豪爽是一回事,来钱容易才是本质,而且他还有一点收买女孩的心思。
他来路毕竟不正,假如什么时候遇到麻烦,这些小小的甜头,就会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
关上门,摸了摸怀里的帝王护符,这不但是神器,更是身份的象征!
作为皇帝临终遗言唯一的受命者,这身份相当敏感。在最安全的时候,它可能会带来极大的祸患。在最危险的时刻,它又能成为最后的保障!
可惜格兰瑞死了,否则那个男人,多半能给他更多的帮助。
包鲁斯必须死!亲手了断不是最完美的结局,总会留下痕迹。好在致命伤处已经处理过,不渝被人发现最后的补刀者。
老皇帝的意外爆发,导致现场目击者全都死绝,死无对证,好坏参半。总体来说还是好处居多,否则这种神器,哪里轮得到他来保管。
帝王护符,国之传承神器,泰瑞迪尔最后的希望,这可是比尚方宝剑还要牛X的东西。
虽然不明白为何它是阻止湮灭入侵的关键,凌歧心中也只有一个笼统的概念,猜想。
但是,就目前来说,它却是凌歧敢堂皇进入帝都的直接原因!
理由并不重要,神话也好,传说也罢,重要的是它的确非常重要!
有着帝王护符在,只要他不作死,就留了一张最大的底牌!
甚至偷梁换柱的话,在某些特殊场合,“它”将是一张逆天的王牌!
大概等了一刻钟,衣服和清水就被送上来了。
衣服是一件水蓝色锦袍,看着像是丝绸面料,还缀着些许银丝,乍一眼就很华美。
里衣也有准备,光滑柔软,白如凝脂,弹性也不错,大小又合适,明显属于高级货色。
擦了遍身子,头脸都清洗一番,换上新装,站在客厅落地镜前,凌歧对镜子里新出炉的上流人士,相当满意。
身份和地位并不是只能用来炫耀的东西,它甚至要经过几辈人的努力,才能让后裔站到一个相对更高的位置,它和帝王护符一样,是一种象征。
比如说如果神秘声音给凌歧安排的身份不是囚犯,而是王子。那什么包鲁斯格兰瑞都得跪,弑君篡位也大有可为。哪像现在,依稀仿佛被安排了个救世主的身份,还得偷偷摸摸。
摇了摇头,凌歧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充满阳光的外表让他很是满意。
气质、外貌,凌歧从来不缺。
满意的将这笑容固化在脸上。
染血的短剑和粗布衣服已经成为过去,暗藏在锦袍下的利刃,才是现在!
随意将染血的粗布衣服裹了裹,扔到床下。
短剑和锁甲都可以卖掉,它们也该被淘汰了。
这两样东西都没有明显的身份印记,出手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决意斩断过去的凌歧,再次拉响铃铛,又一次把小侍女召了上来。
在女孩不解的眼神中,凌歧指了指床上的剑甲。
“帮我包起来,带我去最近的武器铺。”
少女闻言,不禁又多看了凌歧几眼。人靠衣装,现在的他就像个贵公子,和半刻前的落魄穷鬼截然不同。
索性少女的业务素质不错,脸红了红,立刻应下。
至于为什么要叫上这个女孩,一来是凌歧不识字,不认路,不知风俗,不懂物价,总要找个向导。
二来,这个小姑娘既然屡次示好,他也不介意有所回应,她要钱,他不缺钱,各取所需罢了。
下楼,将酒店老板的呵斥瞪了回去。
在其他服务生羡慕的目光中,少女抬着头,背着包袱,将凌歧带出了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