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钟琪听巴图将军句句责备,唯恐天下不乱。虽心中气恼,却也作声不得。毕竟职位悬殊,自己只不过是一副将,而巴图却是一省军政大员,执掌边塞军民的将军。况且深夜擅离职守,置钦差安危于不顾,已犯下军规。正想着如何辩白,替自己解脱之间,只见钦差大人也翻身下马而来。
钦差觉罗武木纳走到二人面前,颜色甚是严厉,没好气的说道:“巴图将军,岳钟琪是我制下将官,我还未问清楚事情缘由,你急什么?”
“你是不是对我调遣你麾下八旗,有何异议?”巴图武木纳沉声问道。继而加重了语气,又道:“你觉得我没权调兵吗?”
巴图听钦差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服之色,不由暗道:“调兵?哼,你虽为钦差,可也只是来此巡视祭山罢了。要说起来,你还真没权利私调军兵,如你这般随意,还要我这将军虎符何用?”
可巴图也是老奸巨猾之辈,不想跟钦差大人就此翻脸。立马换了一副颜色,堆笑道:“大人……瞧您说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这八旗精兵……您就这么调了出去,只怕……皇上怪罪下来,我也不好解说……”巴图软中带硬,既不得罪钦差,也道出了其中利害关系。
岳钟琪也是纳闷,怎得钦差大人竟调动了八旗!这一无虎符,二无圣旨。私调精兵,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可听钦差那话,又像是在维护自己,责备巴图。岳钟琪搞不清楚钦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闷头不语。
觉罗武木纳瞧见二人神色,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物,说道:“巴图,你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心中想些什么。我是没有权利私调八旗,可你睁大眼睛瞧瞧,这是什么!”说罢,觉罗武木纳将怀中之物展手置于二人眼前。
巴图和岳钟琪忙闻声望去,只见钦差大人手上拿着一柄金黄宝剑,约莫二尺来长,剑身花纹细凿,图纹清晰,剑鞘上面盘着一条腾飞的蛟龙,正中几个金撰小字“如朕亲临”赫然在目。
巴图与岳钟琪二人都是大吃一惊,慌忙伏身在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觉罗武木纳见二人跪拜,问道:“巴图将军,我有这尚方宝剑在手。你说,我能调动你的八旗兵吗?嗯?”
巴图不敢抬头,颤声说道:“能……能……大人,下官不知皇上尚方宝剑在此,一时孟浪,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恕罪!”
程锋离得不远,也瞧见了这场面。心里嘀咕道:“咦,尚方宝剑?怎么如此短小,我还以为和那寻常刀剑一般大小呢!这么小……怎么砍人脑袋?像工艺品一样,别说砍头了,用捅的还差不多……”
其实尚方宝剑是中国古代皇帝收藏在“尚方”的剑,在汉代称“尚方斩马剑”,至明代称尚方剑,即皇帝御用的宝剑,持有尚方宝剑的大臣,具有先斩后奏等代表皇权的权力。演变到清朝,也仅仅是象征皇上无上权威,赐予大臣们处置一些突发情况的物件罢了,和圣旨的意思差不多。程锋脑子中还以为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拿着这剑就能无视一切,砍人脑袋呢。
“犯官听旨,你已经犯下欺君大罪,现我请出尚方宝剑!捅死你……”程锋脑中不由出现这样一幅搞笑场景来。可程锋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倒不是怕了眼前众人,不敢戏谑。只不过经岳钟琪一事,已觉得世事艰难,人心难料,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心下凄然,竟只是如傻子一般面无表情,痴立原地。
岳钟琪心中惊骇尤甚巴图,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暗想:“钦差大人怎会持有尚方剑?我怎得一点也不知情。临行前皇上曾在东暖阁亲自召见我和他二人,并没得见皇上赐予他尚方剑啊……他拿着这尚方剑,调动八旗精锐,难道……皇上对我不放心吗?”想到此处,岳钟琪心跳不已,脑门上竟渗出细细汗珠来。
觉罗武木纳见二人惶恐,说道:“起来罢!皇上赐予我尚方剑,别无他意,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应付一些突发情况。你们且起来,岳钟琪,我还有话问你!”
巴图和岳钟琪闻言,又呼道:“臣谢皇上隆恩!”拜了几拜,这才起身。巴图看了二人一眼,退后两步,站到一旁。心道:“鬼才信你的话,每年都有钦差至此祭山,从来没听说过皇上恩赐尚方剑的;突发情况?祭个山能有什么突发情况……这里面定大有缘由。我且退到一边,这浑水可趟不得。”
觉罗武木纳待二人跪拜完毕,收了宝剑,这才说道:“岳钟琪,你违反军规,擅自离营的事我暂不问。我且问你,黄世灏、于振宗现在何处?”
岳钟琪一听,心中叫一声糟,暗道:“果不其然,这钦差大人当真派人暗中监视我。要不他怎知黄世灏、于振宗也在此处。这到底是为什么?”岳钟琪没想到钦差有此一问,竟愣住了。
觉罗武木纳见岳钟琪神色有异,严声追问道:“怎么?他二人呢?在何处!你不知道吗?”
岳钟琪眼见已无转圜余地,心中发一声狠:“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等程锋道出此间详情,我便大祸临头了,必须先发制人。我也学学黄世灏方才倒打一耙,浑水摸鱼的本事!”
岳钟琪一拱手,朗声说道:“大人,卑职来此并不单是有人倒卖药材一事。实是卑职得到消息,黄世灏、于振宗勾结乱党,私盗军药,有图谋不轨之事。卑职带兵将他们围住,他二人见罪行败露、插翅难逃,已……已经自裁了……现卑职已查获十车药材,共计十万斤,一斤不差,正是丢失的军需药材。还有这贼子,脑无长辫,定是乱党无疑!大人若不信,一瞧便知!”说罢,岳钟琪手指程锋,微微发抖。
岳钟琪说出了编造的军药被盗一事,纯粹是赌一把。他明知钦差也知晓黄世灏、于振宗送假药之事,就算说出来,钦差也断然不会揭穿,除非他是傻子。
知晓此事又不出面干预,还对自己说装作糊涂、不要深究,以免得罪八爷。试想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觉罗武木纳也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岳钟琪赌的就是钦差不敢声张,揭穿自己的谎言。十万斤假药滥竽充数,这里十万斤真药赫然在目,说被盗了,就算你明知有假,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程锋这般模样,更是让岳钟琪有恃无恐,任谁见了也得说他是乱党。况且程锋辫子被大火烧掉一事,也仅仅只对他一人说过,其他人又从何处知晓。这会你不言语便罢了,一会儿瞅准机会,先一剑结果了你!诛杀乱党,死无对证,看谁敢说半个不字,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