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轻,骤登高位,娶妻纳妾,尽是如花美眷,自思自己如今地位成就,终于得偿所愿,杨刚当真喜不自胜,只觉得一切尽如己意。
古语说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从欲独善其身,寻觅一桃花源避祸,到披荆斩棘,浴血征战,每每以身作则,立志改变历史,使得华夏文明、汉人血性不致沦丧,正心、修身这一条杨刚不敢说百分百做到了,可也相差无几。
家庭和睦,上下有序,每每与一妻三妾相处,四女笑语如花,杨刚觉得齐家似乎也不是很难…………
秦地如今十万虎贲,据潼关以东望,清兵遥不敢前,推行新政,民心安定,假以时日,甘陕富强,使鞑子不敢正眼相窥,治国安邦四字,认真思考之后,杨刚觉得自己也算是初初做到。
如今还需努力的便只剩下一条,平天下,只是,虽然只有三个字,却是艰难无比,甘陕之外,满清鞑子占据中原腹心,铁骑纵横,无人能挡,李自成、张献忠一在湖广,一在蜀中,各自割据,金陵小朝廷以半壁江山,自居正统,却内斗不断,党争不息,如此种种,杨刚每每思及,便头大如斗。
不过,不管前路如何艰难,道路如何曲折,已经有了根基之地的杨刚都决心走下去,最差不过据秦地自守,保华夏一线文明不失便是,而若侥幸进得一步…………
家里井井有条,不太有后院失火的可能,安排好了甘陕军政大事,杨刚下定决心,往江南一行。
一六四四年十月末,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领八百千挑万选的精锐,军事参赞颜越随行,杨刚自潼关往西,经商周、商南离秦,直往江南而去。
虽然时入深秋,秦岭深处依旧郁郁葱葱,而越是往南,草木便越是繁茂,气候越是温暖,不过不管路上景致如何,杨刚都无暇欣赏,记不得李自成何时会身死,闯军何时会覆灭,也不知道清兵何时会南下,南明何时会覆亡,但有一条杨刚是十分清楚的,如果不希望看到鞑子肆虐华夏,神州生灵涂炭,便要快马加鞭,努力警醒还在做春秋大梦的金陵衮衮诸公。
这是一次与时间赛跑的旅程,杨刚未必能如愿以偿达成目的,可是一定要为抵达终点付出一番努力,而旅途奔波不过是区区小事罢了。
只是,杨刚和精挑细选出的八百锐卒吃得住辛苦,随行的军事参赞颜越却不成,老头儿上了年纪,哪里能像血气方刚的杨刚一般日夜奔波?就算有自家孙女照顾着,也受不了旅途颠簸,是以杨刚不得不放缓脚步,免得还没到目的地,就先失了一条臂膀。
从秦地到金陵,其间何止千里,八百多人的队伍先是往东入河南,随后折而向南,进入湖北,河南之地其时已为满清占据,杨刚走得自然小心翼翼,尽挑荒山野路走,湖北境内清兵与闯军屡屡交锋,征战不休,杨刚却也走得谨慎之极。
如此约莫行了三十余日,远远忽然看见一小队兵马,这一小队兵马打得竟然是大明旗号,远远露出行藏,表明自家亦是大明官军,一打听,杨刚顿时喜上眉梢。
我的天爷,总算是到自家人地盘上了,唔,武昌守将是谁来着?高杰?黄得功?
终于不用躲躲藏藏的杨刚一边心中寻思着,一边和统领一小队明军,为武昌押送粮草的百户套近乎,这百户倒也客气,有问必答,过不多时杨刚便摸清楚了此时情况。
镇守武昌,与荆襄一带闯军对峙的明将乃是宁南侯左良玉,麾下八十万大军,号称百万,乍一听问当真兵势雄壮,威武的紧,不过杨刚却是脸上一副惊容,实则不以为然。
李自成与清兵屡战屡败,如今荆襄一带闯军不过十余万,却依旧和鞑子厮杀不休,左良玉统兵八十万,却绝足不敢北上,从未听闻其有过北征鞑虏的事迹,反倒是后来顺江南下,杀奔金陵,便足矣说明问题了。
真要兵强马壮,何必屯兵武昌一地?真要兵势雄壮,便该扫荡天下,安抚社稷!麾下数十万大军,却毫无作为,左良玉不过如汉末袁绍一般,冢中枯骨罢了!
杨刚如是想着,顺着官路往武昌而去,到了这时候,杨刚便不必遮遮掩掩了,打出胜捷军旗号,自承是才听闻金陵新君登基,前往觐见,顺带讨求援军,如此两日之后,终于进了武昌城。
与南方隔绝的甘陕竟然还在大明治下,一支觐见圣上的使节队伍已经进了城,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武昌,大明军民听了先是惊异,而后多少感到一丝喜悦、兴奋。
自打年初以来,大明便噩耗连连,先是李闯逆贼兵寇北京,崇祯皇帝自缢煤山,社稷崩塌,而后满清入关,占据了中原,从此北方再不为大明所有,百姓也好,军兵也罢,忧心忡忡地望着北方天空,不知道已经相隔不远的战火何时会烧到自家头上。
杨刚等八百胜捷军这个时候抵达武昌,对于看不清局势,处于迷茫中的武昌军民来说,不异于一剂强心针,虽然效果有限,终究算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在普通军民看来的好消息,上位者便未必当做一回事了。
武昌宁南侯府邸里,时年四十有五的宁南侯左良玉靠在软榻之上,左右各有一个相貌姣好的婢女,轻舒玉臂,为宁南侯捶腿捶背,左良玉双眼半睁半闭,似乎睡着了,而一个中年文士在一旁轻言细语,为左良玉细细禀报杨刚一行详情。
“到我武昌的秦人八百余,为首者姓杨名刚,自称胜捷军守备,要往金陵觐见今上,如今已经安排其等在驿馆住下了,那杨刚虽然年轻,倒也算谦恭,言道背下礼物,要向侯爷问安呢,侯爷,您看是见呢还是不见?”
“胜捷军?我大明何时有过这个军号?”左良玉眼睛不睁,缓缓问道。
“侯爷说得不错,我大明原本是没有什么胜捷军的,其间另有别情。”
“那杨刚本是孙传庭麾下秦军武毅营一小卒,孙传庭败亡身死,武毅营退回陕西,不多久守备唤作刘英的也死于闯贼之手,杨刚侥幸留了一命,后来李闯逆贼离开秦地,寇犯京师,那杨刚竟然胆大包天,奇袭潼关,嘿嘿,竟然还被他得手了!”
“此后李闯与清军交战,无暇顾及秦地,那杨刚就此发迹,招纳了数千残兵,不满一万的溃军,立了个胜捷军的军号,自封了个守备。”
“这杨刚自知以其本事难以苟安,本来惶惶不可终日,听闻今上登基,故此到了武昌,用意嘛,一则是要表表忠心,二则是要搏个前程,三来么,却是来寻靠山的!”
中年文士说得有条有理,头头是道,等自家幕僚说完了,左良玉终于双眼睁开一线,想了一想,做出决定。
“奇袭潼关么?有几分意思,唔,便唤那杨刚来见罢!”
左良玉决定要见见杨刚,为的不是探听胜捷军虚实,甘陕现状,也不是起了爱才之心,看看杨刚是不是可造之材,纯粹因为一丝好奇,刚刚吃了一口热饭的杨刚不知道其中就里,却是颇有几分兴奋,无他,终于要见到第一个活生生的历史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