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尔,别!”灵缇突然大吼道。
然而太迟了,声音进入米哈尔的耳朵,再传递至大脑,再容他做出反应,改变动作,远不及米哈尔的手指头更快。我们眼看着他的手指按在了一个按钮之上,然后按钮上嘭的冒出一股青蓝电弧,米哈尔身躯一阵痉挛……
“机器带电!”我一下子明白了……
“都躲开!”灵缇抬手对米哈尔面前的控制面板一串点射,引起一阵火花,顿时机器的轰鸣停止了,灯光一下子全部熄灭,米哈尔顿时瘫软在地。几秒钟后,应急灯亮了起来,看样子已经启动了备用电源。
“米哈尔,米哈尔!”莫妮卡冲上来,摇晃着他的双肩。米哈尔一动不动,眼睛微微睁着,但眼神非常浑浊,嘴角开始流出白沫……莫妮卡显然没有丝毫精神准备,极度慌乱中已经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摸着米哈尔的头发面孔,焦急的快要流出眼泪。
灵缇推开她,默不作声摸了摸米哈尔的脉搏,然后双手压住他的胸口,开始进行心脏复苏术,三五下之后,又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巴,倾听他的反应,如此周而复始,连做了好几次。我见到汗水已经开始渗出她的额头。
“换我来……”我想要接过灵缇的工作。
她握住我伸过的手,阻止了我的动作,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莫妮卡扑倒在米哈尔那略带焦糊味道,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胸膛上。
“机器外壳有电……”灵缇与我肩并肩依靠着墙壁坐在地上,遥望着伤心欲绝的莫妮卡。
“怎么会呢?我真不敢相信这个现实,我们的同伴他居然就……”
“从接近那机器开始,我就有种非常坏的感觉,这感觉,在米哈尔伸手想要触摸操纵盘的时候达到了极点。当我站在它面前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它并非仅仅是一台冰冷的机器,当我闭上眼睛,我会感觉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高大而且不怀好意的巨人……”
灵缇的话让我浑身发冷,“你是说……可这太离奇了吧?你的意思是,那机器有意识的谋杀了米哈尔吗?不,不……我不信。也许只是电路老化,我无法认同你的看法……”
“我又何尝不希望如此。何况那也算不上是谋杀,因为机器不可能预知米哈尔的到来,那最多只算一种主动防御吧。纵是如此,它依旧让我感到极大的敌意。也罢,游戏还要继续,叫上莫妮卡,我们向前进发……刚才我将机器弄短路了,想必不会再有太大的问题,一会儿尽量不要碰任何东西……”灵缇站起来,向莫妮卡走过去。
安慰一个受伤的女人是件很难的事情,安慰一个因情而伤心欲绝的女人,则难上加难。我的胸口也堵的难受,几秒钟的时间,生死相隔。这件事放在谁身上也承受不起,何况是常年一起工作的搭档呢?我只有万般无奈拾起米哈尔遗落在地上的枪支,递给莫妮卡:“让我们亲手杀死祖先,祭奠所有死者的冤魂吧……”
在黑塔之后,有一条截面半圆形的隧道,隧道尽头连接另一个大厅,仿佛比这里还要宽阔,房间依稀可见另外一台机器的剪影。整个隧道内部遍布各种线缆,想必是从黑塔输出电力,供那个装置使用。事不宜迟,我们快速进入隧道,迎着亮光跑去。由于主发电机出现了短路,所有照明光线已被替换为淡蓝色的后备光源,昏暗的蓝色照明让这段路程充满了梦幻般的感觉,有那么一瞬,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长的隧道一会儿就走完了,我们的视线豁然开朗,包裹在淡蓝色光线中的穹顶之下,矗立着一座白色(其实在光线下是淡蓝色)的大型机器,它与“黑塔”的形制完全不同,然而造型同样怪异,它长得有点像比例失调的沙漏,由上下两个方锥体结合在一起组成,高约十米,上半部分倒方锥的体积较小,每一面都镶嵌着一块很大的屏幕,而下半部分的金字塔就相当庞大了,在四面靠近地面半人多高的地方,镶嵌着凸出表面的圆形玻璃罩,里面漆黑一团,好像还有极为复杂的装置。
“叫它白塔如何?正好对应黑塔……”我端详着这个庞然大物。
“我看很像滚筒式洗衣机呢……”灵缇轻轻摸着下巴。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啊?像宇宙飞船不好么……”我不满的看了看她。
“这又是什么东西……”莫妮卡了拉开枪栓。
“不清楚……看来还不止是洗衣机……”灵缇打量着正面机器外壳上,一个大写的数字“II”。“2号机器,对应1号发电机,看来白塔和黑塔是配套使用的。只是我还不知道,这东西能干什么用……那玻璃门似乎能开启……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开始在金字塔形的方锥周边绕行,见到“祖先”的标记也同样标注在白塔之上。
“要我看,干脆把玻璃门炸开!”我扬着手里的一枚手榴弹。
灵缇摆一摆手,还未说话,突然间,整个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刺眼的光线从各个角度射来,让我一时无法适应,连忙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怎么供电恢复了?刚才不是短路了吗……”莫妮卡大声质问,然而这个问题要谁来回答呢?也许那古怪莫测的黑塔,本来就有自动修复的能力……
在强光之下,2号机显得更为洁白,像是镜子一样,散射着光芒。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特别,你能相信,它们生产自60多年前吗?这种工业设计的水平放在今天,也好不落伍,我看着那光洁的机器外壳,心中不停在想。
正当我看着白色的机器出神,整个穹顶之下,突然响彻起了摄人心魄的音乐声,那浑厚而雄壮的交响乐振聋发聩,有力的冲击着我的心灵。我不由自主的靠在了墙壁上,慌乱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很快我便看到了环绕在白塔顶部的一圈扩音器,正是它们,播放出那激荡的旋律……
“歌……歌剧。瓦格纳的歌剧……”莫妮卡嘴唇抖动,低声说到:“《尼伯龙根的指环》,第一部,莱茵的黄金……”在这样一座封闭的地下洞穴里,骤然响起如此旋律起伏跌宕的乐曲,非但不能让人觉得美妙,相反还有种莫测的恐怖。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时就占据了我的心灵。那音乐有问题,绝对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