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他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这惊世骇俗,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混账话。
少明嘴角微微一动,冷笑一声,没有多的言语,转身便要离去,到门口时,恰巧柳少卿走进来。
少卿看见他怀里的素秋,倾刻觉得遭受蚂蚁撕咬般难受,千千万万蚂蚁自皮肤觅空而入,在他体内不断的翻滚,肆虐的爬行。
那人怀里的素秋气若游丝,瑟瑟发抖,双眉紧蹙着,上唇死死地咬着下唇,头无力的偏着倚着他身体,斗大的汗珠布满面庞,顺着她修长的颈流下,混合着旗袍上的血,触目惊心。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少明居高临下的看他,一字一字砸向他,眼里放射着骇人的光,“柳少卿……”
不是,当然不是!少卿在心里强烈的呼喊,他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此刻,再多的理由都显得苍白,再多的苦衷再多的无奈都抵不过她的生命。
“呃……”素秋痛的喃喃呻吟。
两人同时皱眉,少卿想要上前,却始终只是暗暗地立着。
“素秋要是有什么,我要你后悔一辈子。”他压低了声音说着,脚边生风的离开了。
少卿的心挂在她身上,目光不由得随着他们飘远,良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只见母亲老迈的身子如同崖边悬石,摇摇欲坠,瞳孔里空洞没有颜色,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少卿赶忙上前搀扶,“母亲,母亲……”
母亲木讷的回头,不知是看见他,还是没看见他,疯疯癫癫的伸出手摸摸他的脸,细细的摩挲了好一会,突然猛的回过神,一把抱住他,哭嚎到:“少卿,少卿……”
“大少爷”管家在旁边悄悄地提醒道,“大夫来了”
身后,一个老翁提着医箱蹒跚而来。
少卿一怔,“那快给夫人看看吧!”心下一动,想起什么,又道,“二少爷那边,你派个人跟着看看,记得,悄悄地。”
素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花开的很美,开满了整个山坡。绿绿葱葱的草,细细碎碎的小黄花,两个幼齿小童在花海绿浪里嬉戏,女孩墨色的发间别着一朵小花,男孩白净的脸上脏脏的满是泥,他们半蹲在地上,在玩泥巴,四只小手摆弄着,有模有样的。
“快点啊!”女孩急急地催促,夹杂着欢快与兴奋。
“急什么,就好了。”男孩满头是汗,移动了蹲的麻木的脚,喜悦的如同小麻雀,又七手八脚一会,骄傲的直起小小的身体,显摆的托起那泥物—一座泥质小城,“好了。”
“呵呵……”女孩水灵灵的眼睛挣得大大的,黑幽幽的眼珠左右转动。
“喜不喜欢。”男孩试探的问。
“嗯,喜欢,”她痴痴的像花一样的笑,笑的春意盎然。
“等你长大了,我娶你过门,”男孩看着她可爱模样,信誓旦旦的说,“为你造一座一样的城,好不好啊!”
“明哥哥……”女孩小脸红扑扑的,害羞的望着他,“秋儿,要做你的新娘。”
“明哥哥,明哥哥,明哥哥……”女孩甜甜的一遍遍轻声叫着,对着男孩,更是对着素秋。
“明哥哥……”素秋不由得跟着她轻轻的呼唤,从梦里,从心底。
有人在说着话,素秋,素秋……,这是在叫她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等我,我在这儿”她想回答,却开不了口。
“她到底什么时候醒。”柳少明紧盯着床上又昏睡过去的素秋,对着床边把脉的大夫说。
明明看见,她刚刚好似醒来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还说过话,说不担心是骗人的,自打那日中刀,她已经昏睡了好些时日子。
“老夫也甚是奇怪啊。”大夫愁云密布,单手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
“什么意思。”少明问。
大夫缓缓的站起身,放好她的手,断断续续的说:“这位小姐,她身上的伤早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你最好说清楚点。”他笑着走到他身边,浑身的怒气却将瘦小的大夫吓得不行。
大夫惊恐的咽了咽口水,几日来,每日替这位少夫人看病,深知眼前男子的脾性古怪,怯懦着,他小心翼翼说:“只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她这是心病。”
“心病”少明脑海中回旋着这两个字,极轻极毒,他们是诅咒,是魔鬼,狠狠的锁着他的心脉。
大夫见他失神,提起药箱,趁虚而逃。
少明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到她跟前,淡淡的望向床上,那素秋静静的睡着,如玉的脸默然间挂眷一丝浅浅的,若有若无的微笑。完全沉寂了另一个世界,那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他冷哼一声,惨淡的笑笑,收不住眼里的悲凉,“姚素秋,你倒是睡的香啊!”
回应他的只有素秋如水的呼息。
“你是在惩罚我吗?”四周寂静,无声无息。
“你已经忘了我,这样还不够吗?“他眉目紧锁,满目疮痍,“你是觉得嫁给我哥哥那样的折磨还不够,所以想选择死了来惩罚我吗?”
素秋平静的脸莫名的起了变化,有些情绪在波动。
“以前,你选择忘记,忘了我,忘了一切;现在,你又要选择一直睡下去吗?我回来了,你就想睡了,你就这样想逃开我吗?”
素秋化作一只蝶,在乳白的柔软的空间轻巧的休憩,安全舒适,她贪婪的吮吸着,只希望永远这样下去。可她却明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呼唤声,这声音极轻极软却化作一个锋利的钻子悄悄的钻动着蝶蛹。
“素秋,我是为了谁回来的,你不知道吗?我是为了见谁才回来的,你不知道吗?”少明上前几步,伸出手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庞,她那熟悉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