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抿抿嘴,却不回答,雪雁一溜烟的跑到梳妆台去照镜子。
“哎呀……”她的脸噌的一下红遍了,下意识的拿袖子去擦着。
素秋瞅着她,只见眼前的雪雁已经不是记忆里的孩童摸样了,虽然不免稚气但始终是长成了大人,出落的越来越美了,一张瓜子小脸,虽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也是俏丽多姿的,浑身散发着水灵清秀、活泼可爱之气,我见犹怜。
雪雁总是一派欢喜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整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只装着自己在乎的人,别的什么人什么事绝对影响不到她,不论外面是清空万里、阴雨连连抑或雷电交加、山崩地裂。
素秋不由的叹息,这方单纯与稚气,不正是自己没有的吗?
‘素秋啊素秋,你这辈子究竟是要亏欠多少人?别的债可以用钱还,她的债是情债,你怎么还,怕是用一生一世都还不了。’她不是自己的亲人却更似自己的亲人,她体贴依赖自己,在自己最痛苦绝望无助的时候在自己身边哄自己开心,无论何时何地都那么用心的护着自己,那么的不顾一切。
素秋漫步走了过去,温柔的拉过正对着镜子狠狠擦着脸的雪雁,引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的凳上。
“小姐,”雪雁不知她是何用意,一时手足无措起来,这是小姐的位置,自己再怎么放肆始终也只是个下人。
“雪雁,你帮我梳了那么多次头发了,今日不如我也帮你梳梳头。”素秋将自己的双手搁在她的肩上,宠溺的问她。
雪雁一下子蹦了起来,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拒绝说,“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了?”
“我是小姐,我说行就行。”素秋音调一沉,面带怒色的,心里却是偷笑着拉过她,执着的推她坐下,“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小姐……”雪雁怯怯的坐好,她不想小姐不要自己,她不要小姐离开自己。
素秋温柔的替雪雁梳着头发,站着她的位置此刻恰好可以看的见雪雁耳朵上一对耳环,那银线挂着的一对珠型坠子,那红若樱桃的玛瑙珠子,明明是自己上次买给她的那对耳环,到现在素秋才发现原来自打那次起以后,这丫头都时时刻刻的戴着。如同两个耀眼的小太阳一般,他们正左右晃动着,红艳艳的色暖暖照进素秋的心里。
“雪雁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素秋幽幽的问。
身子滞了一下,雪雁的面颊便微微红了,“不知道……”
素秋坏坏一笑,玉眉紧皱着,无奈的叹口气,作思考状道,“不知道啊!那,让我猜猜看,腰缠万贯的好不好?还是你喜欢老如松柏的?”
“小姐……”雪雁嘟着小嘴,从镜子瞪里她,惴惴不安的扯着衣角,脸涨得红如苹果,继而,缓缓的松开手,又开始左右掰着自己的指甲,她秋波暗转,无声无息的低下了头,含如羞草一般娓娓道出心事,“ 雪雁喜欢对我好的男人。”
素秋眼眸如玺银银的撒向她,梳着发的手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又顺顺的梳了下去,“就只是如此。”
“是啊,雪雁不在乎他是否才俊,是否家世好,只有他爱我就好,他若是什么都好,但就是不爱我,要来又有什么用。”她正经的说着,眼里竟是闪着从来都没有过的忧郁与期盼。
素秋没再说话,只是下意识的抬头望向窗外,那窗外夜色慢慢的渗透着,一点一点凝集成青色琉璃,像极了青涩少女的眼眸,荡漾着不安与向往只令人神魂颠倒。
素秋站在花墙之下,抬眼看着这一墙的碧绿,枝枝蔓蔓、藤条相依不正是情人的依依不舍、你浓我浓、难舍难分,她脉脉含情的看着它伸出手去触摸它,眼底一派依恋。
“姐姐,”女子双唇开启又阖上,流出银铃般的声音。
素秋淡淡收回的手,不想却被锋利的叶子轻轻的划了一下,瞬间,指上便多了一道无形的口子,艳红渗透出来,她无喜无悲的看看自己的手指,微微弯曲着圈住手,不着痕迹的用手绢遮着伤口。
闻声回头,只见一红衣丽人朝自己走來。
“妹妹,”素秋温和的回应她,这是柳少卿的新人,和她共享一个男人的女子,她的‘妹妹’。素秋下意识的看她,她很美,翩翩如花蝶般艳丽,不同于自己的冰冷,如同一个小火炉一般,只是让人有无限温暖的感觉,虽是初见,素秋却意外地觉得竟是没有一丝丝的距离感,倒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姐姐真是越发的美丽了,”美人嗤嗤一笑,直直的望着素秋,今日,素秋穿着是一件极普通的青色印花旗袍,这是件极挑人的衣服,颜色不是谁人都穿的出味的,平常人穿着多显的暗淡无光、神彩全无, 她穿着却正合身,如同开在荆棘里的花,长在悬崖夹缝里的草,极其冷艳孤傲、附视世人、不染炊烟。她没有化妆,却也没有憔悴,素颜倒更突显出她的独特气质,显的她清丽脱俗,再加上一副倦懒模样更添妩媚动人,越发的吸引人。
素秋眼眸一转,在脑海里思索片刻,末了,盈盈一笑,浅浅说,“我道是妹妹好生眼熟,原来是你。”是她,那个在凉亭偶遇过的女子,那时的他们站立的地方是离得一段距离的,素秋依稀记得,她淡淡如花般优雅芬芳、摄人心魄的阵阵清香,还有她当时如水的眼里那些莫名波动,没有一丝丝躲开盯着自己的眼神。原来她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次的相遇怕是并非偶然。
“姐姐,果真好记性。”她笑着说完,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步履轻盈的走到自己跟前,极其自然的拉过她受伤的手,玉眉一皱,嘴角微扯,“姐姐怎么这样不小心啊,你瞧这手都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