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丫鬟，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素秋盯着他，突然一脸的讥讽的笑。
“她虽是你的丫鬟，却更是我的朋友。”
“朋友？朋友算什么？朋友就可以败坏她的名声了？朋友可以为她的终身幸福负责？”素秋步步为营，节节逼迫。
“为什么不可以，我自会为她终身幸福负责。”朱霖不假思索的说着，冷着眼锁着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若同是处在石磨之上受着折磨。
“朱霖，你这话可当真？”素秋不再是刚刚的咄咄逼人，猝然柔弱下来。
朱霖一滞，这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双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却不是那么笃定，隐隐明白她的意思，却下意识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已是很明白的，你还不懂。”素秋目光如玉如泉潺潺流淌在他身上，她惨淡一笑，“我已经不能在照顾雪雁了，只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归宿。”
朱霖眉目柔和些许，他望着素秋，这女子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明晰，身型渐渐开阔，他心中豁然开朗，明白了她的心思。
素秋轻轻一叹，绕指柔般的声音低低的询问着他，“你可愿作个对她好的男人，你可愿爱她、对她好。”
朱霖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抬头间，只见素秋如海藻般乌黑浓密、微微弯曲的发丝，绾着的一个婉约的美人发髻，插着的一只银质的柳叶钗，这柳叶钗的钗头是朵用极细小的乳白珍珠簇成的小花，微风阵阵，轻吻着她的面孔，拂过她头上的小花，这花儿顺着风逸沙沙作响，似是落在他心上，惹的他心中‘兹兹’作响。
“朱霖，我看得出你对她是有意的，我知道你是留过洋的，心思自然与他人不同，自然不会在乎什么‘门当户对’的虚名，雪雁生性单纯、如雪如玉，通透不惹尘埃，你是温和开朗、明丽爽快，你们两个一个是星一个是月，一对壁人宛如天成，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的将她交给你。”素秋真诚的说着。
“姚小姐如此抬举我，真是惹的我受宠若惊啊！”朱霖一脸的尴尬，却更是柔情，他待雪雁自然与别人不同，不是没有几分爱意，倘若真是谈婚论嫁自是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只是……似乎太早了，那孩子在他心里不过还是个小丫头罢了！心中一时没了打算。
素秋望了望他，眼眸变暗，如宫殿坍坯、台楼下陷，“我不是逼你，原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我只希望她幸福快乐，不受伤害。”
俩人都没再说话了，戏台上戏子还在依咿呀呀的唱着，乐师手中的二胡呼啦啦的拉着，传入两人耳中竟是无限挣扎与不安。
朱霖轻轻咳嗽，清朗的声音说，“你可看见少明了？”
素秋眸间一动，脸上闪过丝丝微妙的情绪，强扯出一丝笑，她道，“没有。”
朱霖见她强颜欢笑与那人竟是一模一样，心中感慨，淡淡说，“他今天会在这柳家。”
素秋身子微微一颤，心中百般滋味，却始终笑着，不轻不重的说，“奥，是吗！”
眼前的景物渐渐暗了，仿佛是谁悄悄用纱幔遮住素秋的眼睛，已是华灯初上时候，灯光晃晃、树影重重，灯光和树影交错重叠在一起，有意无意的交融在空气里，顺着素秋不再平静的呼吸涌入她的心中，她的心情纠结繁琐。
素秋的心空空的，晚宴的时候，她根本什么都吃不下，依旧没有看见他，根本就没有看见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看见他，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神经在互相纠缠着，血液在互相融化着，细胞在互相吮吸着。像是打翻了的调味罐，酸甜苦辣咸应有尽有，复杂的心绪分不清那一种是自己真实的心情。
“姐姐，”婼柳弱弱的叫她，见她不住的喝酒，微微醉容，一把拉住她不住端起酒杯的手，“姐姐，你还是别喝了，你看你的脸都红了。”
“妹妹放心，姐姐只是很高兴。”素秋双颊微红如桃花，摇晃着微醺的双眼，眼底如酒如醇荡漾着惆怅，分不清到底是喜是悲，明明笑的灿烂却只叫人心底发寒。
筵席散了，素秋支开雪雁自己一个人到了后花园，丝丝冷风卷着风沙夹杂在空气里，她伸出手去直直的张开掌心想要接住它们，最后发现它们本就无意停留。
有惊有悲有痛有喜，她不由得闭上眼睛，不想心里却是下起来了漫天大雪，这雪顿时掩埋心间，让她找不到来时的脚印，找不到回去的路，一片白雪皑皑，天地之大只剩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天寒地冻的雪中，任凭风霜落满发丝。
水榭娉婷袅娜、湖水碧波粼粼，素秋摇晃的走了过去，黯然的望着湖水，只见水中倒映着一个玲珑美人，她正对着自己嫣然的笑着，素秋也对着水中的她嫣然的笑着，素秋的头昏昏的看不分明，秋波盈盈转动，她慢慢的爬上了水榭的石台，如鸢般张开双翅在水榭流光冰冷的台上摇摆旋转，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依稀记得那年自己曾经纵身而下，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她不记得了，她拍拍自己的脑袋细细的回想，却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望着水中的美人，突然笑了，“不如，再试一次。”她自顾自说，好奇着倔强的就要往下跳，懵懵懂懂之间，只觉的有一股力量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胳膊，她拼命的甩却怎么也甩不开。
素秋满心好奇的回过头，一脸的天真犹如孩提，一双眼睛摇啊摇的落在了来人身上，看见是他，嘴角不由的绽开一朵璀璨炫目的花，目光明亮着如同温柔的夕阳给万物镀上一层薄薄的晕黄，“你来了，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