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少卿突然想起在她白皙如藕的手臂上看见过的一颗痣, 当时,他本以为素秋右手臂上的痣是朱砂痣,以为这注定了的是与他的前世姻缘,觉得她与自己兴许是前世是夫妻,今生夫妻缘分未尽,现在想来,大概是自己看错了,那本就是黑色的米痣,是她和少明前世无缘开始,今生情缘来续的象征。
“你不该回来,”少卿惋惜着说,他一直默默的爱过她,少明认识她多久,他就认识她多久,他自诩自己对她的爱亦不比柳少明少,可到了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这女子对自己原来不是那么的重要,也许他对她那种感情本就不是爱,自己根本从来就不懂得什么是爱,“其实,你们才该是一对,你们可以远走高飞,远远离开的。”
“是吗?”素秋的心好痛,他和少明居然是说了相同的话,少明说他要带自己走,可是她狠狠的拒接了他。
“你不回来我也不会去找你,你们原本就是一对,我不过是你们爱情里的过客,你生命里的过客罢了,我们的结合不过是彼此的牵绊。原本想着你走了,就让你自由,可,你偏偏回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是吗?素秋痛苦的闭上眼,努力的不去想少明,却始终不能,原来她是可以选择的,他叫自己不要回柳家,他叫自己留在他身边。他说要和自己粗茶淡饭、耕田织布、生一双儿女,他说就他们两个人找一个与世隔绝、没人认识、没人知道的地方好好的生活,他说‘你做我的妻、我造一座城’, 他说‘素秋,你跟我走’。
可是,他不知道素秋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父亲。
“素秋,我会让你走的,等母亲气消些,我会给你自由。”他对着她说。
素秋依旧只是笑笑,开始无意的拨弄着桌上的白纸了。
少卿有些心寒,自己的话对她来说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这是?”素秋翻动着桌上的白纸,眼睛扫着它们,她是医药家的女儿一看便知这是几张药方, 她拾起其中一张,看着几味药便知这是治喘证的药方,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他。
“奥”少卿收回思绪,接过看看,“是极普通的一张治喘证的药方,这张是开给‘东城酒王’王家老爷王川的药方,下人说是遇到些麻烦,疑惑不解,就拿来给我看看。”
这柳家本是老夫人掌事,里里外外的都由她打点收拾妥当,但老夫人始终是不会开药方的,平日里的小患小症都有家中雇人开出,这柳少卿便是作着军中幕僚,在幕后掌控着一切,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其实这柳家的好些疑难患症的药方都是出自他的手。
“奥”少卿收回思绪,接过看看,“是极普通的一张治喘证的药方,这张是开给‘东城酒王’王家老爷王川的药方,下人说是遇到些麻烦,疑惑不解,就拿来给我看看。”
“什么麻烦?”素秋问着,一双手慢慢收拾好桌上的药方。
“这王家老爷不肯按时服药。”少卿眉宇一皱,缓缓道。
“为何?”素秋越发的好奇了。
“说是,我们柳家的药只是闻着味道就叫他胃中翻滚,更别提喝下,只是一口就呕吐不止。”少卿发愁着说。
素秋扑哧一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大麻烦,原来堂堂的柳家大少爷,竟也会被这种小问题难道。”
少卿疑惑不解的瞅着她,轻轻道,“何意?”
素秋摆摆头,道,“你果真是男儿心思,只是死读的书,不解人意的很,他这是怕苦。”
少卿一愣。
素秋继而又笑,说:“王家老爷是怕苦喝不下,又抹不开面子说明白。这张药方本就是极苦的,手下人开药方的时候虽是交代了可以加些甜的蜜饯之类的物送药,可他是堂堂的一家之主、七尺轩昂男儿虽是怕苦忍着都喝不下,却又不能扫了面子,只得把这药方退回来。”
“果真如此,”少卿闻言眼珠一转,胸中郁结之气为之舒缓,轻轻笑道,“素秋不愧是姚家女儿,我以后要多请教你才是,不然,岂不是埋没了你。”
“素秋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她说,“不如在这药方里加稍许蜜糖,甘蔗水什么的,想他是酒家人常与美酒打交道,定是习惯这两样味道,又是暗暗地加在药方里面做着药的部分,也叫他保住了脸面。”
少卿望着她说,“可惜这月老糊涂了,竟叫我们做了夫妻。你若是男儿,我们便是做的弟兄了。”
“做不得夫妻便是做的知己的,我是你的红颜知己,你是我的蓝颜知己。”素秋微微一笑,“只是怕你的新夫人知道了,生你的气,那叫我如何是好。”
少卿原本温和的脸表情徒然僵硬了,看着她的素净的脸上一抹笑颜,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笑颜如花、暖如春日的女子。
“看来,你和她很好。”素秋看见他眼底的柔情,如水的说。
少卿未置与否,慌乱的看着药方,没有再看她。
素秋看见他眼里的慌张,更多的是担心与不忍,心里揣测了七八分,叹口气道,“你没要她?”
少卿一脸伤感,如羽般轻飘飘的声音落在纸上,“我怕负了她。”
“你怕负了她?你到底还是不明白,她既然甘心情愿的嫁给你,你就早已变成她的执念,她这辈子早已视你为唯一。”素秋望着他,几分责备,几分担忧,“难道你不要她就是不辜负她了吗?她已经嫁了给你就是你的人了,你不要她,叫她情何以堪。”
少卿的双手不住的抖动着,他直直的盯着药方,素秋看不见他的表情,良久,他的视线离开药方正对着她的眼睛,扯动着嘴角,用力的挤出一丝笑,“我只怕死得太早,要了她反倒连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