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崎奥野高广讪讪的端起酒杯,低沉着声音说,“合作愉快!”
两人的酒杯重重的碰撞在一起,不是悦耳的丁玲声反倒是冰冷的磁呲声,张敬瞟着冷着脸的高崎奥野高广,心想的他的心情定是坏到了极点,目光一转,透过水晶酒杯艳红的酒,他看见了一身银色长裙,步履盈盈,款款而至的觅珍小姐。
兆麟眼角一斜,看见觅珍嫚步过来,微珉了酒,他笑着起身,替她拉开一把椅子,觅珍小心翼翼的捻着裙摆,微微笑着轻轻坐下,正坐在他和高崎奥野高之间。
“这位是?”高崎奥野高广脸色果真好了许多,温和的声音询问道。
“觅珍小姐,”张敬恭敬的站起身,口中回答着高崎奥野高广的提问,复而笑着回头朝觅珍道,“这位是业银行副总裁高崎奥野高广先生。”
觅珍心中一愣,明丽的眼睛蒙上暗暗的一层灰,没想到他居然是日本人,强扯出一个笑容,她微微颔首,张敬又介绍了其他的人,她都一一含笑致意,到沈兆麟的时候,她不觉间有些痴了,没想到本省的财政厅厅长竟是如此风流倜傥、清俊年轻的男子。
高崎奥野高广灼热的目光一直徘徊流连在她身上,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胡须。
张敬将高崎奥野高广的神态全然看在眼底,他捧起酒瓶殷勤的为她斟满,笑着说,“第一次见面,觅珍小姐怎么可以不敬高崎先生一杯酒呢?”
沈兆麟望着张敬,心下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却也没有说破,只是淡然的笑着,斜眼看看觅珍,只见她面色一阵灰白,低头咬着朱唇,一动未动,几分委屈,不情愿的神色一览无遗,青涩的竟不像个风尘女子。
“觅珍小姐是不愿意吗?”高崎奥野高广颇为不满,撇着眼睛问。
觅珍的脸孔转白为红,微微一颤,她站起身来,纤细的手举起杯子,笑着向他敬酒,舌尖恭维的话还未,只觉指尖一凉,高崎奥野高广不知何时也站起身来,此时正举手与她碰杯,粗糙的手暗暗摸她细嫩的手,笑几分猥琐。
觅珍心中惊恐,一抖手,居然松开了酒杯,只听‘咣当’一声,剔透的酒杯落在桌上,猩红的酒飞溅而出,如散落的落花瓣一般打在两人身上,细细点点的红弄脏了他们衣裳,杯里残留的红酒无声无息渗透在雪白的桌布上,短短一个收手的时候,竟是染出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どうしたんですか”(怎么回事?)高崎奥野高广顺手抽出一块方帕擦拭着自己的衣服,一脸的不悦。
“怎么这么不小心!”张敬拧着眉毛,冷声斥责她。
“对不起,我……”觅珍感觉到面前男子不可抑止的怒气,身子颤抖不已,却低着眸子不敢看他们,她来这丽都舞厅就不过数月且都只是唱歌,这本就是第一次陪酒,还陪得是日本人,本就是紧张的,怎知这日本人居然动手动脚,一时心惊,慌乱间打翻了酒杯……此时此刻,她一张瓜子脸失掉了所有的光彩,只留下惧怕。
兆麟随意的看她,恍恍惚惚,心中微微一怔,只见她消瘦羸弱的身型,柔弱无力的眉角,惨白如玺的侧脸竟是几分像素秋。
“兆麟,如果当日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女子,你还会救她吗?或者,根本就不是女子,是个不相干的人。”脑海里暮然想起素秋的话,他心间一软耳边这女子淡淡的抽泣声越来越重,他嘴角笑笑,薄唇一动道,“好一朵艳丽玫瑰啊!”
他优雅的站起身来,无声无息的握住觅珍的手,淡然的眼睛扫过众人,视线微微的停钝在在雪白桌布的红酒颜色上,最后盯在身旁佳人身上,若有所指,几分倨傲道,“只是这朵玫瑰带着刺,是容得有心人采摘。”
舞池里响起了悠扬悦耳的圆舞曲,他礼貌的欠身,缓缓道,“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时间。”他拉着觅珍步入舞池。
觅珍茫然的跟着沈兆麟,两人翩然起舞,她却如坠梦中。
“觅珍小姐很喜欢发呆。”兆麟醇厚如酒的声音随着拨开舞曲飘进她耳朵。
觅珍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抬头,正对他魅惑迷人的笑容,她心如鼓抖、脸微微发烫,低低道,“谢谢你。”
“不客气。”兆麟见她的脸居然红如胭脂,抿着嘴微微一笑。
觅珍见他简短的回答,一时失落,想要说什么却找不到开口的话题,她只能紧紧的随着他的舞步,他娴熟翩然、如鱼得水的舞步,明明自己的舞步也是极好的,却如同是踩在刀尖上一般,一步一缓,一步一迟,她的手心微微出汗了。
“觅珍小姐很紧张吗?”发觉她舞步凌乱,兆麟微微握紧她发汗的细手,低低笑着问。
“不是,”她仰头看他,兆麟高大挺拔的身姿将她全然遮住,她的眼底一时间只能装下他的脸。
他若有若无的‘嗯’一声,默默不语间,脚步却悄悄的放慢了来迁就她。
觅珍静静的低着头,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烟草味混着浓浓的葡萄酒如丝如幔、袅绕不去,悄悄拂去她心头的莫名的不安不适,伴着绚烂浪漫的的华丽曲子,她渐渐张开雀屏,旋转着美丽的舞步,裙袂迭迭、灼灼曳地、纱丽飘扬。
冷风如同是等待在黑色海礁石上的塞瑟女妖的歌声,夺人心魄、辽远魅惑,只是那滥情的爱人始终流连他处,不愿归来。
素秋卷曲着身子,静静的坐在台灯低下,昏黄的光眷顾着她朦胧的脸,睡意却不愿意眷顾她的心,她本是睡了,可是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清醒的如同是曝露在烈烈夏日鱼干,整个身体煎熬着痛,仿佛要是谁无情想要将她榨干,她只得起了身来坐着,她暗淡的目光越过露台望向漆黑的大门口,屋里寂静如玉、清谧似水,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卷着风声冰冷的绕在耳边,那些声音是人的窃窃私语如魔似障、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