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坐在那等你……”她懒懒的说。
“那你也要穿的多些,”兆麟剑眉一拧,温暖的双手隔着她的衣料搓着她冻僵的胳膊,佯怒张口道,“你居然连露台的门都不关。”
素秋望着露台,那是可以俯瞰整个花园包括大门的露台,她盈盈一笑,抱住他道“我不过是怕自己睡着了,敞着提提神。”她不愿告诉他,其实她这样敞着露台,是为了可以第一眼看见他回来。
“提神?”他眉目皱作一团,终究一笑道,“不知是那个女人,提着神还能睡的深沉如猪……”
素秋听他见自己比作猪,一时羞恼,伸手狠狠的掐了他的胳膊,兆麟吃痛,深吸一口气,抱着她的手颤动一二,闷声道,“谋杀亲夫……”
素秋笑着脸一瞬间凝结,他却再仔细不过了,他知道她一直都是个在乎名分的女人,她没有明说,她没有要求,不是她不在乎,而是她倔强、她骄傲。刚刚的‘夫’字定是刺痛了她,然而他只是深深的抱紧她,没有说话,没有许诺,他认定了她会是自己唯一的妻子,可是此刻他的雄图伟业容不得他许她婚约,分心和伤害总是他不愿意的。
素秋温顺的倚在他怀里,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说话,眼睛却几分哀伤的看着露台门上的帘,这是纱织印花的棉质白帘,如同莹莹的天河一般涓涓流淌着盈盈月色,那白帘的底端挂着无数个小毛球,寒风吹拂着白帘,那些个小毛球随风摆动,发出轻巧的沙沙声,声声打在她心里,她的心情五味成杂。
她和他在一起也是很久了,除了知道别人叫他沈兆麟,称赞说他是南方来的商业骄子,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唐氏集团支持,原是在香港、现是在汉中都数不清的商行,更了不得的是‘商人入仕’,即将坐稳本省财政厅长的位置,差了不过是北平的一纸委任书……
可是,这些事、这些和他有关的事,她都是看报纸、听婉婉、听下人,听了无数个旁人说的,只有从来没有听他本人说过,她告诉自己他不亲自说出定是有他的理由……只是,真真假假,琉璃万象她虽然看不分明,却也知道不会只有这些,他是雾一样的男人,身上有些无数的秘密,她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她不愿也不会问,她信他不逼他,有的事总归是男人的事……
“再这样站下去,天都要亮了……”他轻如羽的声音拂过她的心头,拉回她的思考。
“兆麟,我问你……”她动动嘴,欲说未说。
“什么事?”她在自己怀里一动未动,他也不会移动一分一毫。
“你还记得,当日在青楼门前救我的事吗?”她问。
“当然记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吗?”她微微侧脸,口中低喃。
他脑海里忆起那日她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完全没发觉她的低迷,口中说,“当时,我对自己说,你要是有什么,我就叫那群混蛋陪葬。”
“兆麟,如果当日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女子,你还会救她吗?”素秋平静的声音突然提高了音量,道,“或者,根本就不是女子,是个不相干的人。”
他心中疑惑,大手板正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只见她眼底藏着什么心事,到叫他看不清、找不着北,他讨厌这种感觉,反问说,“怎么这么问?”
“兆麟,今天,我和婉婉在街上看见一群警察在殴打一个男人,他们将他打的遍体鳞伤……”素秋说着突然睁大眼睛,抓住他的衣袖,声音里一丝颤抖,“可那个男人居然没有反抗,最后……反倒……”
“反倒道歉?”他盯着她,接着帮她把话说完。
“你怎么知道。”素秋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发问,眼眸里的兆麟,眉目紧锁,脸色怔忪,欲言又止,不答反问,“你们是不是出手帮那人了?”
她忍不住想要反问他,‘你会救他吗?’可是那些话抵达喉咙,绕在舌尖却终究恋恋不舍不肯说出,低下头,她轻轻一叹,“是,婉婉……”
“婉婉的脾气太野,”他冷淡的抛出一句,看了看素秋,嘴角一扯道,“素秋,要是再看见这样类似的事不要管。”
素秋抓住他的手默默的垂下,突然觉得自己很傻,他当然是不会救那男人的,猛地一个颤栗,她记得,他曾经冷酷无情的杀了婉婉的亲人,那些土匪……她抬头看他,凌冷着眉,冰冷着眼,纯黑色熨帖西装好似一个漩涡,卷着风沙的漩涡,一心只叫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哀鸿遍野……他是商业骄子,能得到庞大唐氏集团的支持,能拥有数不清的商行,能‘商人入仕’,拱手财政厅长的位置…… 仅仅只是那笑面迎人、轻佻风流的模样,怎么可能做得到,或者,他本就是个手腕狠毒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妇人之仁的脾性。
“素秋”,兆麟如飓风的声音重重的压下,见她应声‘嗯’了一句之后,散漫的眼神渐渐聚拢,他担忧的面色凡才柔软了些 ,轻轻的叹口气,他握着她寒如冰的手说,“不要乱想什么, 素秋,医生说过你有心病,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我只要我的女人无忧无虑!”
素秋的眼角微微有些湿了,是啊!她的兆麟,或许,他对着别人是千面玲珑的,可是,他对自己的感情却是火热真切的,这样不就够了吗?她还可以怎样的贪心?怎样的不知足吗?还要要求他那么多吗?
嘴上扬成一个初月的弧度,素秋笑着说,“兆麟,在你身边我很开心,做你的女人我从不后悔,我知道我会这样快快乐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