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卞博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李希明又去了一趟警察局,见到了“青虎”,把自己来岳州城的来意简单地向“青虎”说了一下,在拒绝了“青虎”的帮助后,再次回到了老杜的豆腐店。
其实,他去见“青虎”,就是向毛人凤表明他已经在开始行动了,他知道“青虎”会立即向军统高层汇报的。
刘志刚也没闲着,去外面跑了一整天。
李希明估计他是忙着去布置了,也就没有过多询问,他知道当他再次回到新墙河南岸的时候,一切自然会见分晓。
黄昏的时候,卞博终于醒了过来。
老杜很是欣喜,叫来李希明和刘志刚二人,想一起了解一下这位刀疤脸壮士的状态。虽然他们之前已经听李希明说过卞博是军统的一位特别行动队的队长,但其他的却一无所知。
当然,李希明也抱着很大的期望,期望卞博能投入组织的怀抱,为自由而战,为人民而战,而不仅仅是为了报仇去杀小鬼子。
老杜先是喂卞博喝了点粥,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当然,这个过程中李希明有协助。
当卞博见到李希明时,眼里闪过一丝惊愕,旋即又恢复正常,他是一个受过特别训练的人,所以,能将自己的情绪很快进行调整。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人救了,当他发现当初救他的人——刘志刚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时,他的心便放下来了,他知道自己没有落入坏人之手,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李希明也会在这里呢?
李希明也知道他心中有许多的疑问,但此时却没有开口。
一切停当之后,李希明才开口。
李希明将刘志刚如何上街救下他,自己为什么来岳州城,自己替他动手术以及自己的身份统统告诉了卞博。
随着李希明的叙说,卞博的神色并没有跟着起伏,只是当李希明从腰间掏出那把匕首时,卞博才略微动容。
“送你这把匕首的人呢?”卞博听完之后问道。
“他现在还在我的住处。”李希明也没有多说,他知道卞博与那位兄弟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李希明,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吧,冲着这把匕首,我今后唯你马首是瞻。”卞博也不多说,将匕首又递回给李希明。
李希明接过匕首,其实他内心很想知道卞博和那位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卞博见到这把匕首会是这样的一种态度。
李希明知道卞博如果想告诉他的话,一定会说的,只是可能碍于老杜和刘志刚的面,不想说罢了。
“我该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要加入我们,你是条汉子,我希望你能将你的有用之身贡献给劳苦大众,贡献给中国的老百姓,而不是再去替军统卖命。”
老杜也接过李希明的话头,“这次,李希明同志奉毛人凤之命前来取你性命一事,刚才他都已经说了。兄弟,你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犯不着再为这样的人卖命了,再为这样的组织卖命了!”
老杜说得语重心长,卞博眉毛上挑,脸上那道疤痕更见狰狞,他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恰巧被细心的刘志刚发现了,立即将手插入腰间,以备不测。
卞博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随即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只受伤的膀子,沉吟不语。
李希明和老杜对视了一眼,二人也不再说话,他们知道,卞博在思虑权衡。
须臾之后,卞博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刘志刚见状,端过一碗温水,递到他嘴边,卞博就着碗沿,轻轻喝了两口,便挪开了嘴,刘志刚又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抹了抹嘴。
卞博朝他投来一束感激的神色,刘志刚心想,事已经成了,遂放下碗,在床沿上坐下来。
刘志刚伸出一只手,“来吧,和我一起打鬼子,怎么样?”
虽然这是最后的邀约,但刘志刚的清澈眼神和无比自信的话语,还是让卞博动容了。
“我可以加入你们,但我希望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杀鬼子,我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地呆在岳州城了,其他的,我没有要求。”
卞博刚抛出自己的条件,不待李希明和老杜发话,刘志刚已抢先开腔:“成交!”
老杜笑着摇了摇头,李希明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这小家伙,还怕人反悔不成,人家可是响当当的汉子!”老杜见刘志刚和卞博的两只手已经紧握在一起,便笑着说道。
李希明也说道:“卞兄弟,我们又能一起并肩战斗了,想当年……”
李希明深情地回忆起过去和卞博一起在秘密战线上并肩战斗的经历,让在场的三人都感到那是令人无比怀念的过去,尤其是卞博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最后,连脸上那道疤似乎也在笑,一翘一翘的。
于是,刘志刚也继李希明之后,将高泉山抗日游击队的基本情况及之前的几次战斗经过简要地说了一下,让卞博有点按捺不住了,要不是有伤在身,说不定这会他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
“好,小兄弟,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为了我那帮死去的弟兄,我和你们一起杀鬼子,你们让我干啥就干啥。”卞博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战场上,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向李希明他们几人提出的条件。
刘志刚和老杜还有李希明都哈哈大笑起来,把卞博给整糊涂了,“你们笑什么啊?”
“我们在笑你啊,刚才还板着个脸,这会好像比谁都急。”李希明说道:“难道你就不关心关心我怎么把你这个死人救活,又把你这个活人弄死,再救活的事?”
卞博睁着一双眼,瞪了李希明一眼,“李希明,你说啥死呀活呀的,我不懂,你说清楚点。”
李希明看了看老杜,又看了看刘志刚,刘志刚把手一摊,装作不懂的样子,李希明叹了一口气,“就是说,我怎么过毛人凤这关啊,我把你救活了,你该告诉我怎么过关啊,要不,我再把你弄死得了。”
“去去,我没那功夫跟你瞎扯,你怎么过关,我不管,反正我以后就跟这位小兄弟混了。”卞博压根就不领李希明的情。
“看来这好人是做不得啊,我图个啥啊,苍天啊,大地啊……”李希明一顿狂喊,让老杜和刘志刚面面相觑,想不到李希明骨子里也还蛮有幽默细胞的嘛。
其实,李希明也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而已,他整天生活在秘密战线,做事都是如履薄冰,难得在这里有一个放松的机会,尤其是刘志刚已经帮到想到了办法,让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也就调侃调侃。
老杜也没有闲着,把刘志刚想到的策略和卞博说了一下,卞博又伸出那只手,压在刘志刚的膀子上,“兄弟,你可是能文能武,比我强多了,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
说道这里,卞博脸上又露出了忧伤的神色,他想起了他那帮牺牲的弟兄和他们的家人。因为,李希明已将军统内部通报的消息告诉了他,他那帮兄弟的家人已被鬼子的飞机炸死了,这里面疑团很多,却无从查起。
卞博懊恼当初如果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就不会连累兄弟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原来,卞博来岳州城刺杀彬元春次是中了毛人凤的激将法,可见,卞博根本不是毛人凤的对手,被他牵着鼻子走到现在;偏偏,毛人凤来到了湘北,派李希明来杀他。
他好恨,恨自己的愚昧;恨自己的无知;恨自己的罔顾他人死活,最后连带自己两次都差点死在岳州城。如果有来生,他绝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但这假设是不可能的。
刘志刚象读懂了他心中所想,安慰道:“人谁无过,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死者已矣。只要你重新站起来,我想你那些已牺牲的兄弟们一定会很欣慰的,他们的家人也会原谅你的!”
话虽不多,但却如一股暖流注进了卞博的心田,让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冬日虽寒,但心中的寒气却早已驱散,代之以一股勃发的力量,那是一种充满信念的力量,生机勃发。
在这个小小的地窖里,大家又畅聊了许久,卞博也将自己和“蝰蛇”突击队那位队员的关系道了出来。原来,那人是卞博的第一任教官,也救过卞博的命,所以,卞博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送给了教官,并说无论何人手持匕首,他都会听命于手持匕首之人。
这么一来,大家都清楚了,那个教官绝对也是自己人,只是卞博也说不上来,在他的印象中,教官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很少参加什么任务。没想到,这次却来到了湘北,难道还有其他任务?
李希明想的也是,回去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当面问清楚,在新墙河畔,那位同志在他手心中写的是“黄埔”二字,他还以为只是告诉自己,大家都是黄埔生,没想到还有其他方面的意义。
此次毛人凤的湘北之行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远不是李希明这一点,看来还有更大的阴谋,或者是更大的谜底等着人去揭晓,只是在这里的几个人都猜不透而已。
李希明在岳州城又呆了两天,在和刘志刚确认清楚,事情已经完全搞定之后,并接受了刘志刚的那套说辞,就是准备糊弄毛人凤的话,在警察局的“青虎”的护送下,回到了新墙河北岸,顺利渡过新墙河,回到了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