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花、凌等人回礼之后,与陆鹰、鹿峰二使并肩而行。虽是夜间,但皓月当空,银光四射,倒也勉强可行。此时秋尽冬临,叶落树光杆,北雁早南飞,虫鸟尽缩头,天地间一片萧索凄凉。而水萍怀胎已有八个多月,挺着大肚行走,早已不复昔日那般轻便,凌易飞扶着她关怀备至,呵护有佳。就此,众人迤逦下了山,遇一座溪涧拱桥,又穿林过丘,行了一阵之后,前面隐隐出现几个火把。陆鹰道:“想必庄主亲自出庄迎接各位了。”凌易飞夫妇暗喜。鹿峰道:“凌兄,这两位是?”凌易飞瞧他狐疑看着身旁的花玉绝与冷石穿二人,心想:“五毒门乃武林中人所不容的邪派,这两日幸得他们相助,我岂能不顾道义如实相告?揭人家的底?”当下说道:“这位大哥叫张穿,那位少侠叫李绝,他二人是在下的好友,都是抗金义士。”冷、花二人一听,方始松了口气,皆对着凌易飞微笑。
冷石穿道:“久仰聚英山庄白庄主大名,张某早想拜会,只是在下的声名在江湖上孤陋寡闻,无颜上得庄来,多亏遇见凌老弟。”
陆鹰道:“阁下言之过谦了,想你这样的抗金豪杰,现今只怕不多了。”
花玉绝笑道:“我师弟长得像蛤蟆一般,都能算得上豪杰,那小弟算不算?”
鹿峰笑道:“算,算……你是豪杰中的豪杰……”
“哈哈哈……”众人边说边笑,已走到一名老者的身前。那老者仙风鹤骨,精神抖数,身后二十多名火把手尾随其后。
那老者见凌易飞等人徐徐走来,面有喜色上前相迎,道:“在下久违了,少侠想必是人称‘碟雨流星剑’的凌易飞了?”
凌易飞道:“正是晚辈,您莫非就是鼎鼎大名的白鹰白庄主?”
老者面露微笑,庄重点头。
接着凌易飞将随行之人一一引见之后,便随白鹰一干人信步进了庄。
聚英山庄四面环山,庄前却是条水流水流湍急的河。那条宽约一丈长三十丈的跨河桥平坦而笔直。桥面两旁庄客列队整齐,装束一致,个个严正以待。放眼望去,山头山脚,四面山腰,大小屋宇,亭台楼阁,比比皆是,扎根于山坳间。主楼宏伟至极,碧瓦白墙,赤门金铃,夜间亦发光彩,庭前两只巨大的石狮虎虎生威,端的庄严肃穆,令人望而生畏。众人过桥之后,隐隐听见庄内叮叮响声,此起彼伏,似有多人在打造兵器。
这回,庄门大开,白鹰领着凌易飞、花玉绝、冷石穿等人大步而进。庄内硕大的广场之中,只见少说也有上百名铁匠正忙碌打铁,个个挥汗如雨,庄客一旁拉风筒助燃碳料,工匠则一边施展技艺,一堆堆明晃晃的朴刀打就成品,堆积如山。
凌易飞疑道:“白庄主,您打造这么多的兵器作甚?”
白鹰道:“金兵南下,国难当头,我大宋岌岌可危,近日两河义军、民兵纷纷投拜敝庄,已有五千之众,不日便兴师讨伐金兵,是以老夫连夜打造兵器,以防不时之需……”说罢,捻须兀自得意。
凌易飞面露敬佩之色瞧着白鹰,作揖道:“庄主忠义之心,晚辈当以借鉴,势必鼎力相助,万死不惧。”
冷石穿心想:“他们要解围太原,阻止金兵南下?那师父他老人家是否有性命之忧?”当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白庄主,您雄才伟略,忧国忧民,而在下地痞草莽一个,实在惭愧。”花玉绝冷冷道:“师弟!您昔日非今日一般性子,方才所言,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不定十柄朴刀尚不及师兄我的一根头发丝厉害!”语了,手捏剑诀,出示面前,似要施展五毒神功之中的夺命毒丝!
众人一愕,白鹰更是眉头紧蹙斜脸瞧着这俊俏的少年。冷石穿见状,脸一沉,急快说道:“师兄别胡言乱语,你忘了我们来的目的?我俩理应与凌老弟同心协力,共同抵御外敌,庄主好意接待你我,你岂可造次?还不向庄主赔罪?”说完,对白鹰道:“我师兄年纪尚轻,生性倨傲,您别见怪。”白鹰随即面露微笑道:“少侠胆识过人,敢做敢言,日后必成大器,方才所言,想必你武功有独到之处,不知可否露两手瞧瞧?”花欲绝是个极其聪颖之人,早已明白白鹰言中之意,转首瞧着冷石穿。冷石穿行走江湖多年,比他老练得多,知道白鹰此言一出,花玉绝必定在人前卖弄绝技,使出五毒门的武功,届时没准遭来杀身之祸,当下微微摇头。花玉绝道:“白庄主,晚辈一出手就要人命,还是别献丑为妙。待冲锋上阵之时,再使几招给您瞧瞧,未尝不可,尚请见谅。”白鹰道:“老夫欲见识少侠的武功,无非是想知你何门何派,师承何人罢了,既然不便出手,那也无妨,大家里面请。”
当白鹰引领众登门之时,突然一声“停下!”白鹰等人俱都一怔,瞧向大门那处,却见一名白衣妇人带着卓云山、封彩音、毒箭女幽梅姑、南极醉翁迟醉尘、南刀沈碧英,以及少林、丐帮、飞鹤、紫笛等派诸多武林同道,匆匆赶出门来阻拦。那妇人约莫五十来岁,面有轻蔑之色瞧了凌易飞等人一眼,而后仇视着花、冷二人。
站在白衣妇人左右的是两名女弟子,居左一名少女眉清目秀,貌美如花,名唤项霜。而右边的那少女名叫韩丽,则相貌平平,乃是项霜的师姐。此二女皆是那白衣老妇的得意弟子,乃西岳八卦剑派出类拔萃的年轻弟子。门外的花玉绝一见项霜,就被她婧丽的面貌给迷住了。项霜扭头一羞,又时不时抬头瞧他。
这时,卓云山一见义弟入庄,登时大喜,上前说道:“义弟,你可来了,这几日你身在何处?叫大哥我好找。”
凌易飞道:“实不相瞒,当日宋金一战,小弟夫妇二人为救大嫂,身负重伤,昏倒当地,幸得这两位兄台相救。”说玩,转首瞧着冷石穿与花玉绝。
“这位是在下的结拜大哥。这两位恩人都是抗金义士。”凌易飞分别将冷、花二人引见给卓云山认识。
卓云山道:“有劳二位就我义弟,卓某感激不尽。”
冷石穿道:“阁下莫飞就是大名鼎鼎的‘花逍剑’卓正坤?”
卓云山笑道:“卓正坤乃是家父,他老人家早已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在下卓云山。”
冷石穿道:“原来如此。早听说过卓兄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概不凡。”
冷石穿听后,当下一怔,心道:“莫非此人就是师父平日口里所说的婆娘?”白鹰瞧着白衣妇人,对冷、花二人道:“二位英雄,这位便是当今武林四大器王的‘西剑’上官雪掌门,她的八卦剑法独步武林……”说完又瞧着其余各派掌门引见道:“这位便是飞鹤派方掌门,这位丐帮古帮主,这位是紫笛门……”
白衣妇人听得不耐烦,插口说道:“够了!白庄主,你怎么将这两人也带了来?”
白鹰道:“上官师太,何以此言?”那妇人“哼!”了一声,言语间,瞧着花玉绝、冷石穿,一脸不屑之意。白鹰蹙眉说道:“这两位是凌少侠的朋友,老夫岂可怠慢了贵客?瞧您脸色莫非你与这两位后辈有何过节?”眼角早已瞄到身旁的花玉绝已是满面怒容。
那妇人上官雪冷冷说道:“邪门歪道登门造访,必定破坏我等的抗金大计,看我除掉他们”话音刚落,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一剑刺向花玉绝。
“小心!”冷石穿惊呼一声,登时将花玉绝一掌推开。上官雪的徒弟项霜当下一怔,暗自为花玉绝的安危担忧。凌易飞道:“花兄弟,小心提防此人,当日我大嫂就是被此人打伤的。”语了,携着水萍的手与陆鹰、鹿峰等人缓缓退开数步。
花玉绝咬牙道:“你这妖妇!为何出手伤人?”右手急快向东伸去,“嗤”的一声,五指瞬间吐出一束极细的白丝,从一大堆钢刀之上粘来一柄刚刚打好的新扑刀在手。“铮铮……”花玉绝手握扑刀挡住上官雪再次出击的凌厉攻势。群豪纷纷四散开来,围成人圈,凝神观斗。
“小贼!受死!”恶斗中的上官雪咬牙吒道。只见她大打出手,一柄剑恶狠狠地朝花玉绝连削带刺,似乎不将花玉绝杀死,绝不甘心。
招架中的花玉绝怒道:“老妖婆!再不住手,修怪我不客气。”言语虽硬,却只防不攻。
渐渐地,花玉绝落了下风。只见上官雪左回右旋,腿脚齐用,朝花玉绝打去。而她的利剑早已离手,于空中游飞,死死缠着花玉绝,如影随行。花玉绝险象环生,即要对付眼前的老太婆,又要分心招架身后的飞剑。好在他的轻功了得,四下游蹿,上官雪一人一剑犹如捕风捉影,尚未伤到花玉绝。只是花玉绝勉强招架。但上官雪见伤他不着,忽然运起内功于手,吸回利剑,朝花玉绝腰间削去,身法之快,令人胆寒心惊。当花玉绝瞬间格开来剑,转瞬却见胸口之剑已至,不得不向西面转身躲避。不料,背后恰好顶着剑尖,幸亏持刀在背,护住后心。却也始终躲不开上官雪的剑招。
二人酣斗之际,观斗中的项霜突然“哎呦!”一声,假装扭到脚,顿坐在地。
上官雪回头一瞧,叫了一声“霜儿……”见项霜无事,猛然回头,正好看见花玉绝与项霜对视,二人眼神之间隐隐蕴含着一丝深情。上官雪吒道:“小贼,看什么看!”一掌击中花玉绝胸口。花玉绝双手抱胸,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尚未缓过神来,冷石穿突然一声“师兄小心!”却见上官雪的剑已到面门,花玉绝登时施展轻功向东翻了两个跟头。岂料,身后的上官雪轻功更胜一筹,转眼已飞身于花玉绝顶门上空。霎那间,一柄雪亮的剑竟洗出无数个剑花,击向花玉绝。
丐帮帮主古寒惊叫道:“天女散花!”当下不及多想,双掌瞬间推出,七道掌风有如滚滚浪潮一般朝上官雪的剑打去,只听“嘣嘣嘣……”几声响,地上多了数十个小小窟窿!正是方才古寒出掌相助,才令上官雪的剑花早已洗偏,对着地面刺出几个窟窿。她落地后大声喝道:“古帮主!你这是干甚么?”
古寒凛然道:“方才我若是晚点出手,只怕这位少侠性命……上官师太,你不分青红皂白,冒然使出独门绝学‘太乙八卦’这等剑法来对付眼前这名初出茅庐的少侠,究竟是为何?”
花玉绝抹掉嘴角上的血迹,退到冷石穿身旁。冷石穿道:“师兄,你要不要紧?”花玉绝摆了摆手,咳嗽了数声。项霜一脸内疚之色瞧着花玉绝。
上官雪道:“古帮主最好别插手此事!这是贫尼多年来的深仇大恨。”此话一出,众人相顾愕然。冷石穿喝道:“臭婆娘!虽然你‘西剑’在江湖上地位高人一等……可我师父在武林之中也稍有名声,今日我师兄要是有何三长两短,哼!家师一定饶不了你!”
上官雪厉声道:“老身奉陪到底!这么多年来……你那老不死的师父藏头缩尾,不敢露面,简直连猪狗都不如!”
冷石穿怒道:“老巫婆!你嘴巴放干净点。”语了,十指握拳,关节咔咔作响,上前走去。摆出一副即将出手打人的势态。
那上官雪面目狰狞,一柄剑破空而出,朝冷石穿飞刺而去。少林寺玄尘方丈眼见不妙,身体“嗖”的一声,箭步疾去,已到上官雪的利剑之前,以身挡剑。那上官雪“啊”的一声惊呼,却见玄尘立于当地,丝毫未动,剑已刺弯。玄尘一手出去,握起剑尖,用力一拧,竟将上官雪手中的利剑拧成一根弯曲的“麻花”。上官雪心惊肉跳,哆嗦道:“原来大师已练成少林‘铁布衫’绝学,真是万幸!否则贫尼刚才这一剑……”
玄尘合十一拜:“阿弥陀佛……上官掌门,若非老衲出手,您刚才险些铸成大错……”
紫笛门掌门上官剑上前说道:“大姐,你就饶了他们罢,毕竟他二人对昔日的事情,一无所知啊。”原来,上官剑与上官雪乃是堂姐弟。
飞鹤派掌门方千鹤道:“师太,究竟所谓何事,以至要杀死他二人?”
上官雪怒道:“各位同道,大家可知此二人是谁?他两就是五毒门的人,此次前来,一定是雷天赫派来的奸细……”
凌易飞道:“等等,敝人自太原一战,险些性命不保,幸得他二人鼎力相救,悉心照顾,可谓无微不至,试问他两怎么就成了奸细了呢?”
上官雪又道:“此二人暗地勾结邪魔外道,目的是想阻止我等抗金,企图将我等武林正道一举消灭!”
此话一出,群豪尽皆哗然。有人道:“有这等事?真是岂有此理!”有人道:“那还等什么,快杀了这两人!”有人道:“这还得了?好在上官掌及时揭穿……”
方千鹤道:“真相未明,我们岂可滥杀无辜?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皆连连称是。古寒捻须点头。
卓云山道:“这里武林前辈大有人在,晚辈言微身轻,自问难以说服诸位,但从刚才双方交手来看,这位花少侠处处忍让,不像歹人,更不会是五毒门的派来的奸细……”说到此处,花玉绝道:“江南双绝是非分明,小弟佩服,不过我师兄弟的确是五毒门的人,难道五毒门之中就没有好人了么?”
冷石穿道:“不错,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就会诬陷好人,若非看不惯金人在宋境烧杀掠夺,我冷石穿也不会随家师来到中原,与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会面!”说话间,面有不屑之意瞧着盖天帮、青蛇派、以及昆仑、崆峒等派掌门。
“不过,刚才丐帮、少林两派掌门出手救我师兄,冷某感激不尽。”说完,冷石穿朝古寒、玄尘二人深深作揖。
古寒摆手拒谢,面露微笑道:“我是怕上官师太错杀无辜,至于你们是不是奸细,这个还有待详查……”
白鹰点头道:“各位同道先进去再说。”瞧都不瞧上官雪一眼,转身又对花玉绝道:“少侠你的伤势如何?”
花玉绝忍怒说道:“白庄主,不必关怀。这点伤,死不了!”
白鹰微笑道:“那就好。来,二位里边请……”语了,欠身相迎。
突然,只见白鹰转首目视古寒,扭头使了个眼色。古寒立即会意,点了点头,信步走到冷、花二人身旁,低声道:“二位请随我来。”
冷、花二人与凌易飞等人作揖相别之后,各自进了聚英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