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冷静了下来，他回忆着下车时观察过的几个狙击点。
“这个房间暴露在两个狙击点里，很危险啊。”他嘟囔着，想自己是不是要趁现在赶紧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那是曼谷蔚蓝的天空和几座小楼，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趴下！”
胡安立刻从沙发滚到地毯上，沙发的皮革上发出“噗”的一声响——子弹并没有停留在沙发里，而是射穿了沙发靠背，钻进了地毯。“妈的！”胡安边骂着边猫着腰慢慢向门边靠近，“不是说半个小时吗，难道你不懂约会一定要迟到这个道理吗！”
胡安是一个职业佣兵，他走进这个房间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分析这间房的格局：防守，进攻，逃跑，这需要利用到一切能利用到的东西，摆设、地形，当然最重要的是脑子，有没有必要他都会这么做，这是一种职业病。狙击枪没有再响起来，因为胡安总是隐藏在房间的狙击死角里。现在他离房门还有两米的距离，但是这两米是完全暴露在狙击枪的抢眼下的，胡安抓过一把椅子踢了出去，对面的狙击手并没有受到干扰——什么都没发生，胡安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这两米已经是他无法逾越的鸿沟了。
“嘿，要冒险吗？”他问自己，双手握紧手枪，闭着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要。”他又慢慢爬回茶几，捡起摔在地上的客房电话：“客房服务部吗，我摔伤了自己的腿，麻烦你们来几个人帮我一下。”
胡安嘿嘿笑了起来，现在他坐离门还有两米的地方。
敲门声：“先生，您在吗。”
胡安没有说话。
“先生，先生？”
胡安呻吟到：“好疼，我现在趴在地上动不了。”
门被打开了，几个服务生走了进来，看见了地上的胡安。这时一个服务生倒了下去，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个血窟窿。“果然够迟钝的。”胡安嘟囔着，他猜的没错，这个狙击手并不是一个老练的家伙，所以胡安轻易地逃离了沙发。第二个服务生倒了下去，两人相隔约在一点五秒。“Safe！”胡安默念着，迅速从打开的房门窜了出去，留下房间里另外两个活着的服务生惊愕地面对着突然倒地不起的同事。
胡安逃出升天，他的经验救了自己的命。有一次他对章海提起过这件事，他说：“我知道有两个狙击点对我造成了威胁，但是我不知道两个点上是否有人，所以我不冒险强行通过暴露在抢眼下的区域。但是从他们射来的第一枪我知道，他们使用的是非自动狙击步枪，这样我就能够利用两枪之间的间隔冲过非安全区域了。所以我喊来了几个替死鬼，事实证明当时有两把非自动步枪在等着我，很幸运，也许第一个狙击手认为我会在这几个人的掩护下逃跑所以他开了一枪，而更幸运的是第二个狙击手在看到了第一个狙击手的行动，理所当然地跟随着也开枪了，所以我得到了逃离的机会，你要知道，非自动狙击步枪装填子弹需要时间。当然，如果他们看穿了我的伎俩而选择不对那几个人进行攻击的话，我也还会用其他的障眼法，但是，我一开始就猜的不错，他们根本不是专业人士。”
但是事实上，埋伏起来的狙击手并不只有两个。当胡安窜出房门的一刹那，第三枚子弹射了过来，这枚子弹穿透了厚实的金属门，射穿了胡安的左手臂。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在绝对的劣势中，任何的不小心都会让他丢了小命，胡安右手紧握住手枪，两眼不停地四下张望，快速向电梯口移动。他伸出完全没有知觉的左手——还好没有整个被射断，伸进上衣口袋里，口袋里有一只手机，胡安用尽全身力气按住手机上的一个按钮，两秒钟后，这个手机发出了一个求救信号。
四周慌乱的人群给了胡安最好的掩护，真高兴这是在曼谷而不是别的地方。现在胡安站在离开酒店五百米的一片棚户区里，虽然左手已经作了简单的包扎，但是血还是慢慢渗出了衣服——这是一套新衣服，不知道是谁的，反正那个谁现在正躺在曼谷酒店的电梯里。
一辆橘红色的甲壳虫朝胡安开了过来，他这才松了口气，安全了，他心想道——那是他同伙的座驾。胡安坐上车，开车的是德国人，从后视镜里胡安看到他紧绷着的脸。“我的左手断了。”胡安坐在后排说道，“我需要尽快的处理。”德国佬并没有理会胡安，只是专心地开着车。
汽车转出棚户区，看着两边被洪水冲得稀稀拉拉的行道树，忽然胡安觉得很困，异常的困，这样的困倦感对于一个职业佣兵来说是极为不正常的。胡安强打精神，他问德国佬：“李斯特，我们这是去哪？”
那个名为李斯特的德国男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胡安：“你杀了他就该回来的。”胡安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终于砸在前排的靠背上。
李斯特又瞥了一眼后视镜，这才掏出手机：“嗯，牛已入栏。”
胡安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他试着挣扎了一下，绑的很紧；有一盏极亮的灯照得眼睛睁也睁不开，所以他只能闭着眼睛尽量不去看，也不知道周围到底有没有人；他感觉了一下自己的左手，疼痛感还在，但是以他多年的佣兵经验来看，断裂的肌腱和神经已经被缝合：那一枪的威力并没有把骨头打断，这算是万幸了。胡安回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首先他杀了一个美国中情局的探员，然后因为一百多公斤的黄金而与红龙代理人接头，之后莫名其妙地接下了一个任务，随后就遇上了这次袭击……袭击，等等，自己明明已经逃出来了，也没有见到跟踪过来的敌人，那自己怎么被绑起来了？
被李斯特出卖了。那个声音又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
李斯特，这个器官贩卖组织的核心成员，他负责与交易方的接触，并负责整个团队的后勤工作。虽说这个人从身份上讲只是胡安的雇主，但是这么久时间接触下来，他并不是一个不可靠的人啊？他怎么会出卖自己呢？胡安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胡安先生，不，纳博科夫先生。”这个名字让胡安浑身抖了一下，多久没被这么叫了？很久很久了。
“你们是……KGB？”胡安闭着眼睛问道。
“不，”女人笑了，“我们没有那么古老。”
“红龙银行？”胡安想，红龙代理人既然说这是一个证明，那多半她是另一个代理人。
“我们也不守护财宝。”
“不要啰嗦！你们到底是谁？”
“聪明的先生，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们是‘迎圣会’。”周围突然响起一阵齐展展的声音“神圣万岁！”。这阵势真让人怀念，胡安嘟囔着。
“我想，您对我们有一些误解。”女人说道，“您有必要了解一下我们的信仰，这样，才是我们接下来愉快合作的基础。”
“愉快的合作。”胡安嘟囔到，他已经冷静了下来，通过回声和之前信徒们机械般的宣誓声，他感觉得出自己是在一个面积约为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内，这里有上百人，除了那个女人，其他人的声音都是从下方传来的，所以胡安现在应该处在一个高于众人的位置上。四周没有空气流动的感觉却也不是让人感觉很气闷，所以这个建筑物应该是一个常用的建筑物，是‘迎圣会’的老巢吗？他现在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是不是还在泰国境内。
“出于诚意，纳博科夫先生，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女人说道，“我叫赛莉娅，现在担任‘迎圣会’执行委员会的委员长。”
“您知道‘死海文书’吗？”
“是那些用古希伯来语写的千年古卷吗？”
“正是。其中最出名的当然就是那份作为基督教史料而保存的那一卷。不过我们，不，是伟大的‘迎圣会’圣徒，却在另外几份古卷中发现了这个世界上，真正神的存在。”
“真正神，唯一神，他一直注视着我们，他一直庇佑着我们，他不会抛弃我们，他将为我们降临凡尘。”众教徒唱起了赞美歌。
“是的，”女人继续说道，“真正神在最初的圣徒身上施下神迹，让他作为神在世间的代理人，圣徒将永生不死。”
“诱人的神迹啊。”胡安轻蔑的说道，他在KGB工作了十几年，从前苏联到俄罗斯时代，所谓的神秘主义事件他看得实在太多。
“狂妄的凡人，当你见到那奇迹时就不会这么说了！”女人感觉到胡安的轻蔑，有些恼怒，不过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神在圣徒身上施以第一个神迹，让我们成为他的追随者，神在我们身上施以第二个神迹，使我们获得了帮助圣徒的能力。待我们一切准备妥当，神告诉我们，他将施以第三个神迹，那将是最大的神迹，他将降临到我们的世界，建立起一个充满光芒和幸福的神国！”
“真正神！唯一神！真正怜爱凡尘人！神国没有寒冷和饥困！神国没有不平等！神圣万岁！神圣万岁！神圣万岁！……”
“这是第二段吗。”胡安嘟囔着，他一直很难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会被这些明显就是胡言乱语的胡言乱语骗得团团转，有人舍弃家财，有人撇家舍业，有的人甚至抛弃自己的生命只为了起亲吻那个“神”的脚后跟。胡安摇摇头
“死硬份子！”“狂妄之徒！”“带他去受惩罚！”“神国的愤怒！”“让他去领略神迹！”……四周响起了信徒的怒吼声
胡安根本不理会他们，他在等待，等待李斯特的出现。他唯一搞不明白的就是李斯特，沉稳干练理智如他，竟然为了这个“宗教”出卖了自己？太不可思议了。
李斯特一直都在，他站在众信徒里。那里的信徒没有穿其他信徒所穿的白袍子，明显他们是刚刚入会的
“好吧，”女人在众信徒的喧哗声中慢慢说道，“让他，感受第二神迹的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