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简直像饥肠辘辘的猎犬,从主人那里收到了“上吧”的命令一样。
M9将匕首形的单分子刀在手中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之后,收进了腰间的刀鞘里。虽然像是表演一样的动作,对属于第三世代型AS的M9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接着,敌机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将装着在背部的外挂点上的步枪摘下,将枪口指向了己方。
洛克的“野蛮人”也一边将手持的步枪对准敌机,一边将机体向左方向大幅度地甩过去。除了左边以外没有别的生路,他对此十分清楚。
二者一边移动,一边开炮。
夜晚的遗迹的静寂,被两股火焰和轰鸣声打破了。
M9毫不费力地跃上夜空,躲过了洛克的射击。
——不,正确地说的话,是在己方即将发炮之前就做出了回避动作。纵使是M9,也不可能比子弹更快速地移动。当然“野蛮人”也一样。虽然也立即开始了回避运动,但是旧式的机体的行动,和M9比起来仍然是非常缓慢的。
炮弹擦过了右肩的装甲。
“…………!!”
真是千钧一发。要是再迟个零点几秒的话,驾驶舱所在的胸部位置就已经中弹了吧。总算能躲过敌人的第一发炮弹,首先,都是多亏洛克没有让“野蛮人”做出跳跃动作,而是像要倒下去一般地将机体向左边移动的关系。
作为直立步行兵器的AS,与普通的车辆不同,在保持站立的状态下,具有着某种程度的位置能(重力势能)。不试图进行勉强的跳跃,而是将机体托付给重力,因此,“野蛮人”才能做出比原有的规格更加敏捷的行动。(大家可以理解吧?就是下降的重力加速度的问题。)
其次就是向左方向的机动。
从敌人的角度看的话,就会变成己方在向敌方的右侧移动。那台M9正以右手持枪,摆出两手射击的姿势,在这种状态下,为了要瞄准“野蛮人”,从自机的角度看,就不得不将两手向身体的右侧移动。
AS这种机械,与将手臂朝向内侧——向身体的中心线方向移动的动作相比,对于反方向——从中心线向外侧的动作上,是稍微有些不拿手的。(虽然只是平常情况下几乎不成问题的,非常非常小的擅长与不擅长的区别。)
这一点,对于作为AS模特儿的人类来说也是一样的。
AS和人类的腕部虽然是极具柔软性的构造,却不是像坦克一样的左右对称的回旋炮塔。这种构造下,向身体外侧的动作,无论如何都会稍微变慢一点,或者变得不准确。特别是在拿着步枪这样的重物,使得“末端重量”加大的话,那种差距会变得更加显著。
实际上,若是人类拿着3公斤左右的哑铃或者装满水的塑料桶,将手臂向左右大幅度地、快速地挥动看看的话,那个人的手臂和空着手时相比,就会变得不容易马上停下来。AS也是一样的。
即便是最新锐的M9,只要还是作为拥有左右两手的“人形”,就也躲不开这种基本的工学上的、构造上的问题。
也就是说,洛克所选择的“野蛮人”的机动方法,对于M9来说,是“最讨厌的行动”。无论如何也是搭乘过无数次的机体。敌方的*纵兵讨厌的东西,洛克也是最清楚不过了。
那么,跟着又会怎么来呢。
大概会在落地之后,以低姿势从正面跑过来吧。从地形和障碍物,以及位置关系上考虑的话,为了取得正好的射击位置,应该会那样移动。
还有警戒中弹的问题。
虽然M9在防弹性能上远胜于“野蛮人”,用这台机体的步枪对其造成损伤这件事本身却绝不困难。吃了37毫米炮弹的话,即使是M9也不会平安无事的,估计至少也会造成大幅度的机能低下。和大部分的装甲车一样,M9根据各部分的不同,装甲厚度和防弹性能也有区别——果然还是背面装甲比正面要薄弱许多。
所以,敌人是不会特意采取将背部朝向己方这样的机动的。不,或许可能会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总之绝不能对此有所期待。
(那样的话……)
洛克巧妙地*纵着“野蛮人”的手脚,一个漂亮的前滚翻受身之后,马上让机体飞身跳向左正面的遗迹的墙壁,就保持那样压低身体,冲进了障碍物之中。
对于敌人来说,这又是一个很棘手的行动。
照那样下去的话,不仅难以瞄准“野蛮人”是当然的,而且还会把算不上坚固的左斜后方的装甲完全暴露给对方。
掀起干燥的泥土、降落在大地上的M9,中止了试图向当初考虑的方向移动。转为轻轻迈步的姿势,想找个空当判断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时候——没有放过那个机会,洛克将枪身从坍塌的墙壁的缝隙中伸出来,进行了一次三点连射。是只使用驾驶舱的*纵臂的、完全手动的射击。因为这台机体的火器管制系统之类的,实在是相当靠不住的。
打偏了。
接连射出的三发三七毫米炮弹,命中了敌机M9左后方大约两米远处的遗迹的正殿。中弹之处碎片横飞,沙尘乱舞,开炮的声音在周围的群山中回荡。
(果然对战还是很困难。)
洛克咋舌。刚才那种程度的射击,要是能打中的话简直是该谢天谢地了。就这样通过继续向对方施加压力,倘若能碰巧引诱出敌*纵兵的失误——“!”
M9反击了。在连射之间交织着无数的机动,企图取得良好的位置。
冲击。
“野蛮人”用以藏身的石造的墙壁之类,在强力的AS用步枪面前就像胶合板一样。在机体周围,不是被贯通,就是被粉碎的无数飞散开的石块,激烈地敲击着“野蛮人”的装甲。
警报音。
好几个警报灯开始闪烁。
第一冷却单位运转不良。左腕部的动力传递系统也出现了“油压低下中”的显示。动力系统并没有发生火灾。总而言之,知道不是致命的损伤了。
将手从*纵杆上离开,在控制盘上用手动进行损害控制。引擎管理。油压控制。轻油的气味飘了过来。没有发生火灾吧。仪表没有故障吧。
指尖几乎是反射地、自动地移动着叩击着开关。如果是M9的话,这应该是AI在一瞬间就能替主人完成的作业。而洛克所进行的,是由于长期的*作经验而烂熟于心的,正确而迅速的*作。
洛克一边用单手进行损害控制,一边还为了逃避敌人接下来的攻击而同时进行着回避运动和牵制射击。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纵兵能模仿得来的事情。如果是那些新兵的话,大概只有在什么地方停下来,打开使用手册,边进行各种尝试边对机体的系统进行调整了吧。
之后还能没有障碍地运动到什么程度呢?
虽然机体管制系统显示出还有120秒左腕就会无法驱动的字样,但是这数字是完全不能相信的。洛克对此十分清楚。这只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设计局的技术人员,随便把几近死板的方程式输入进去得到的数字而已。
考虑着自己的经验和机体的状态,以及今后可能选择的几条战术,洛克试着大略地计算了一下。
长的话15分钟,短的话8分钟。
应该还是能勉强撑到那个时候的。
但是到那个时候为止,能找到那台M9可以抓住的空隙吗……?
“开始了呢。”
被留在在姆那麦拉的郊外等待着的娜美喃喃道。虽然这里离战场还很远,但从隆隆作响的炮声和照亮群山的火焰中,她知道她的“野蛮人”和洛克已经投入了战斗。
她和整备队员们的周围,仍然站着一群手持卡宾枪的警官。人数大约五人。是无论如何挣扎也不可能违抗的对手。
整备队员们七嘴八舌地互相咬着耳朵。
“就算说是‘开始了’……光这么说,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呀——是吧。”
“再走近一点儿看吧。”
“笨蛋!会被被流弹打死的哦?”
就算是这样的状况,他们还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只有在整备员中担任领导的阿修脸上挂满担心的表情,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
“……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我才说反对的……这种感觉很不妙。无论比赛费有多高也……”
“阿修。别抱怨了。”
娜美用焦厉的声音说。
“不,可是啊。还是有不好的感觉,真的……”
回头看了看绷着脸举着来复枪的“警官”们,他嘟囔道。
“洛克的身手你也知道吧?这次也会什么事也没有地回来的啦。”
“啊啊。不是,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警官中的一人,佩带着巡查部长的阶级章的男子取出携带无线电(步话机吧?),开始跟哪里进行简短的通话。
(是,署长。)
(把女人?)
(明白了。)
(会处理的。)
娜美和阿修定定地盯着说出那些话的巡查部长,然后苦着脸面面相觑。
“这什么啊。这种感觉是……”
“走了。”
切断了无线电的巡查部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女人。你跟着过来。其他的人上那边的卡车。”
“哎?为什么——”
“快点儿!”
“等,等等啊。”
娜美被粗暴地抓着手腕,硬拉向了近旁的巡逻车。阿修等整备员则被枪口顶着,推上了涂成黑色的卡车。
“娜美——”
“别担心!以后再联络——”
“别磨磨蹭蹭的!”
巡查部长和一名警官,以及娜美所乘坐的巡逻车掀起烟尘,驶离了那个地方。
拉着阿修他们的卡车向娜美坐的巡逻车的反方向开了出去。
署长等人正用于观看“竞技”的“观览席”,设在距离作为战场的遗迹差不多两公里远的一处山顶附近。
像半地下式的碉堡一样的构造,朝向地表的墙壁被厚达数米的混凝土装甲板所覆盖。观战用的小窗户也特别安装了加厚的防弹玻璃,为了就算万一有流弹向这个观众席飞来,也绝不会遇到危险,真是下了不少工夫。
要说哪里和真正的碉堡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和粗糙的外壁相比,里面的装潢实在是豪华得离谱。
地板上铺着绒毯。天花板上是高品质的素雅的灯具。墙上挂着描绘古罗马时代剑斗士的写实派的绘画。沙发之类也是最高级的,简直就连面向头等舱客人的休息室也相形见绌。
室内设置的数个大型的液晶显示屏上,正从各种不同角度放映着“野蛮人”和M9战斗的情况“真是的——”
从小窗户里用双筒望远镜窥视着战况的那名男子,有些吃惊般地耸了耸肩。
“——虽说从以前开始就觉得业界很小啦。不过那家伙居然这么快就出场了啊。”
“库拉玛先生。您跟那家伙私下里认识吗?”
慢慢地坐在沙发上,署长问道。
“那倒也不是。实际上不过见了几分钟而已。”
被称为库拉玛的那个男人不感兴趣地低声说。
高大的身材显得气派十足,头发剃得短短的脑袋上,戴着小小圆圆的太阳眼镜。就算面对的是使用实弹的战斗,也像是正在看一场无聊的足球比赛般的样子。
“几分钟。我认为光是那样也已经足够了呢。在我看来,他只是个常见的落魄少年兵而已。”
“可是那样的小鬼却加入了‘黄昏’,而且还在精锐部队里执行作战,不仅如此——应该还和那个高卢交过好几次手呢。”
“高卢?是哪位大人呀?”
“不知道吗?”
“是啊。还真是不晓得哪。”
库拉玛用漠不关心的眼神,瞟了一眼天真地如此嘟囔的署长的笑脸,用英语小声地嘟哝道:“乡下人真悠闲啊……”
“?”
“没什么。”
库拉玛将视线转回到双筒望远镜上,重新观察起M9和“野蛮人”的战斗来。
从这个“观览席”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遗迹中的两台机体。克鲁斯洛克的白色“野蛮人”,正利用地形和障碍物,想方设法躲避着在性能上遥遥领先的M9的猛攻。
虽然从旁边看的话,这好像只是在四处逃窜,马上就会遭遇到变成饵食的命运——“真是厉害。”
库拉玛带着讽刺叹息道。
“以那种身手再能开上那台‘白家伙’的话,应该是不会输的。”
“哈哈。就算是白的,‘野蛮人’也还是‘野蛮人’呀。”
“不是那个白的——不,算了。相比之下,那台M9。*纵兵知道克鲁斯的事情吗?”
“不。特意没有让他知道。”
“说不定会被干掉哦。”
库拉玛这么一说,署长哼哼地喷了喷鼻子。
“怎么会。不可能的啦。那可是一台旧式的‘野蛮人’啊?而且就算是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手下留情吧。”
“是吗。”
算了,没关系吧。
库拉玛这样想道。
反正那台M9也不过是在上次的大攻击中俘虏的战利品。不仅不能在世上抛头露面,还得把见过它的人全都收拾掉。就算是万一受到损伤,也只不过会使资料收集工程的其中一项会停滞而已。
而且署长的自信也不是毫无理由的。就算是非常地努力,“野蛮人”也没有道理能赢得过M9的。结果肯定早晚会出现的。
真是可惜啊,克鲁斯洛克。你明明已经走得这么深入了。哎,真是活该。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署长摘下听筒,用当地语言做了几句简短的对答,很快就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了?”
“是那台‘野蛮人’的队伍的处理问题。”
署长让紫色的嘴唇滑溜溜地歪了歪,微笑道:“应该会给我好好地收拾掉吧?”
“哎。整备队员们朝附近的养猪场去了。只有那个小姑娘……请让我们稍微玩一下之后再做吧。呜呼呼呼……”
“哪个都不是值得自夸的兴趣啊。”
“真是遗憾哪。男的的处理姑且不论,关于怎么对付小姑娘我可是很自豪的呢。如果您有兴趣的话,给您讲讲我的英勇事迹如何呀?”
“客气。不用了。”
“别那么说嘛。首先把脚脖子给——”
“我说过‘别说了’吧。”
被这平静却极具分量的声音打断,署长再也不说话了。
这个虐待狂的变态混蛋。你他妈才正配得上养猪场呢不是吗。
他心中暗暗骂道。
库拉玛从怀里掏出装着人参条的香烟盒。虽然开始戒烟已经很长时间了,但是一旦生气还是会马上留恋起烟草来。
本想着会不会被送回南桑去,但阿修等整备队员们被带到的地方,却是离姆那麦拉不远的一个农场。开车的话几乎花不了两分钟,非常地近。
不。
刚从卡车上下来就知道了。这里是养猪场。被带到这种地方来,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呢?
“巡警先生啊。这里是——”
“走。往那边。”
又被卡宾枪轻轻捅了一下。无法抵抗地,阿修他们被带向了放饲料的地方。
腥膻的臭气直冲鼻子。
堆积了如山般的固体饲料的、简陋的小屋。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台巨大的饲料粉碎机。是从上面把固体饲料放进去,再从下面把变成粉末状的饲料吐出来,通过传送带运到相临的猪圈去的一套装置。
“什——”
就连阿修他们,也终于能想象出警官们的意图了。
是打算杀了我们,用那台粉碎机把尸体处理掉。
“到那边去排成一行。”
“开,开玩笑的吧!?”
“说了去排成一行的吧。”
“请别这样!哪,喂,再怎么说这也——”
男子用枪托狠狠地打在了阿修的太阳穴上。
“呜……!”
“别让我们费工夫了。我可是想赶紧和这个臭烘烘的地方说拜拜呢。”
“您是说真的吗!?”
“救命呀!“紧紧依偎着双膝跪地的阿修,整备队员们一同乞求着饶命。
但是,警官们只是用冷酷的目光低头看着他们,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虽然我也觉得你们很可怜啦。不过,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喽。就准许你们做做祈祷什么的吧。好啦,死了心去排队喽。”
就在这时,有个男人走进了饲料堆放场。
“没有那个必要哦。”
是个体形纤细的白人男子。穿着清爽的衬衫和肥长裤。戴着虽然显得很有智慧,同时却也显得非常文弱的眼镜。
“……雷蒙老爷?”
是应该正被关在拘留所里的记者,米歇尔•雷蒙。与平常在不习惯的环境里表现出的战战兢兢的样子截然不同,雷蒙现在极其地沉着。如此充满冷静感的雷蒙,还是头一次见到。
“为……为什么您会在这儿?您不是应该在牢房里——”
“好了啦。把身体压低点。”
雷蒙如此低声说着,微微笑了一下。呆住的警官们回过神来,将卡宾枪对准了他。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真是干了件傻事啊。也请你也一起变成猪的饲料吧。”
“对不起了。”
雷蒙完全没想过要动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杀”。
接下来的瞬间——领头的警官的侧头部被来复枪的子弹命中了。血花和脑浆四处飞散,警官当场死亡,倒了下去。
“…………!”
一群身着黑色战斗服的男子,同时从入口和窗户中冲进了饲料小屋。每个人都举着附有消音器的冲锋枪。他们连反应的空当都不给警官们留,以飞快的动作开枪了。
也不过就三秒钟左右的时间。
阿修等人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一看周围,发现警官们一个不剩地被打穿了脑袋,倒毙当场。
“呃……”
穿着战斗服的男子们用非常谨慎的动作将枪指向了他们。
“咿……救,救命啊!”
“没事,没事的。”
雷蒙走近反射性地将身体缩成一团的阿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完全武装的男子们也已经解除了警戒。好像是在骂些什么,可是哪个说的都是流畅的法语。
“刚才真是危险啊,先生。”
男子中的一人隔着面罩说道。阿修吓了一大跳,“雷蒙老爷。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问道。
“没什么怎么,就是这么回事了。”
雷蒙轻轻地叹了口气,把阿修扶了起来。
“我说自己是记者什么的,那是骗人的。不过不太清楚AS的事情,弄得手忙脚乱倒是真的。这群人是我的同伴。但是详细的事情不能告诉你。相比之下——”
走到饲料小屋的入口处,眺望着耸立在远方的群山——传出断断续续的炮声和明灭的闪光的“竞技场”的方向,雷蒙喃喃道。
“好像洛克正在接近他的目的呢。恐怕,是和我们相同的目的。”
爆炸声。炮火声。引擎的咆哮。
曳光弹划破黑暗,擦过“野蛮人“的头部。M9的影子在空中飞舞,突飞猛进地*近过来。
“嘁……”
洛克扭转机体,试图将步枪指向敌机。但是——(来不及了。)
瞬时的判断。将全力倾注到回避上。M9就算在空中也有优秀的瞄准能力。认真地较量起来没有胜算。
从头上袭来的弹雨。洛克以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巧妙的步法移动着机体,极其辛苦地躲过了敌人的子弹。这已经是将“野蛮人”的运动性能发挥到极限以上的机动了。
M9就那样高高地越过“野蛮人”的头顶,在石铺的地面上着地了。
洛克丝毫不留空隙地开枪。
M9一边轻松地弯下身体避开射击线路,一边展开各部分的装甲,发动了ECS。顿时,它的身影完全地消失在了深夜的黑暗之中。
终于打算要结束了吗。
洛克咋舌。这台“野蛮人”上并没有搭载ECCS——反ECS传感器之类的东西。有的只是落后一代的光学•红外线传感器和贫弱的雷达,而且就那个雷达还快要散架了,根本没法正常使用。也就是说,完全就没有能探测到透明化了的敌人的手段。
待在这里的话会被杀的。
洛克让机体飞速后退,向耸立在背后的神殿中逃去。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M9的射击跟着打了过来。
闪光。冲击。
胸部装甲中弹。大概也多亏了角度浅吧。一体成型的,只有坚固是唯一优点的胸部装甲,总算是把敌人的炮弹弹了回去。损伤很轻微。但是直传到驾驶舱的强烈震动,使得脑袋晕乎乎的。
但就算如此,还是不能停下来。就那样向后方迈开步伐,“野蛮人”逃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神殿深处。
为了能安置下高度大概有数十米的巨大的神像,这座遗迹的天花板高到连AS都足以进入。好几根*的石柱耸立着,薄薄的月光透过满是窟窿的天花板洒落下来。
洛克让机体后退到神殿的最深处,交换了步枪的弹匣。这是最后一个弹匣了。其他的武器,就只剩下装备在背部的两个HEAT战锤而已。由于最初的中弹而损伤的左腕的油压系统也正逐渐降低到危险的程度。也就是还能不能支持得了一分钟的事了。
(……赌一把吗?)
洛克当机立断,一秒钟也没有犹豫。
他将步枪瞄准神殿入口左侧的一根石柱,发射了子弹。
五发,六发。柱子被打碎了。接下来,又有好几根石柱被同样的枪击破坏掉了。残弹的计数眼看着一个劲儿地减少——直到只剩下一发时才停了下来。
巨大的礼拜堂内部,完全被弥漫的沙尘所笼罩。这样子就算敌人使用ECS,也应该能设法掌握到他的位置了吧。
仅有的一刻沉默。
紧接着,M9就闯进了礼拜堂。从正对面,以利箭一般的速度直冲过来。ECS已经解除了。大概是判断出由于尘埃的缘故,它已经没有效了吧。真是个想得开的好*纵兵呢。
洛克射出了最后的一发子弹。M9一晃身体将其闪开,将自机的步枪指向了“野蛮人”。
“…………!”
打不中是在预想之中的。在敌人开枪之前,洛克已经拔出了HEAT战锤。
HEAT战锤。
正如它的名字所示的一般,是将强力的对坦克用成型炸药做成锤子形状的一种接近战用的武器。使用上是一次性的用过即丢型,用它砸中敌人并造成爆炸,利用产生的能量贯穿装甲,将内部破坏。
洛克拿着那个HEAT战锤,没有对准敌人——而是砸在了自己近胁侧的石柱上。
爆炸。
石柱在一瞬间崩毁了。已经被破坏了好几根柱子,勉勉强强才维持着平衡的神殿的天花板,因为这HEAT战锤的一击而超过了极限。
恐怖的轰鸣。天花板和墙壁崩落下来,数百吨的石块倾盆而降。
礼拜堂里面的两台机体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崩塌的墙壁和天花板压垮了。
毫无间断的冲击。监控器中的敌机的身影,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沙尘和瓦砾的另一边。机体剧烈地摇晃着,所有的警报灯和显示器一同乱闪。机械式的姿势指示装置一边微微震动一边颠倒过来,让洛克得知自机已经从直立状态变成了俯伏的姿势。除此之外的事情,对于被压在崩塌的神殿底部的他来说,几乎就无从知晓了。
崩落终于停止了。轰鸣的回响逐渐散去,回归静寂的深夜中,只剩下勉勉强强继续运转的柴油引擎的驱动音,以及在恐怖的重量下嘎吱作响的骨架和装甲的声音。
“…………唔。”
机体已经处于被活埋的状态了。监控器的视野里一片漆黑。不知是不是由于空冷设备无法自由运转,引擎和油压系统的温度计正眼看着不断上升。没有磨蹭的时间了。洛克以手动的方式*作所有关节的扭矩控制,将其的反应速度降到最低,而腕力出到最高。如果是汽车的话,那就和将变速器调到一档是同样的状态。
四肢移动着,慢慢地将身体撑了起来。
推开可能有数十吨之重的瓦砾之山,洛克的“野蛮人”总算是爬到了夜空之下。装甲的缝隙间,到处都有建材的碎片噼里啪啦、零零散散地掉落下来,沙尘将周围一带全都覆盖了。
(敌人呢?)
用简陋的清洗装置将粘在光学传感器上的尘埃冲掉的同时,洛克搜索着敌机的身影。没看到M9的影子。大概还在瓦砾下面慌张地挣扎呢。虽然早晚会爬出来肯定是错不了,但是受了相应的损伤,大概已经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了。
正如所计划的一般。
完全电气驱动的M9上,并没有搭载像“野蛮人”那样的油压系统。而是像人类一样,只靠肌肉的收缩来使关节活动。多亏了没有沉重的油压系统,M9才能实现飞跃式的轻量化和高机动性,但是相反地,在应对规格外的荷重上却有着薄弱的一面。如果想要强行移动巨大的重物的时候——虽然那种状况并不多——并用了油压驱动的“野蛮人”,某些方面还是有比M9有利的。无论引擎的出力有多高,由于有效地利用那种出力的驱动系统的结构的问题,最后就会变成那样。
还有就是机体的构造上也存在不同。
与具有复杂的关节构造的M9相比,“野蛮人”的构造就极其简单了。具有抗压性很强的卵形的坚固身躯的“野蛮人”,和拥有能前后左右屈曲的柔软腹部的M9。就耐弹性能而言,由于装甲素材的差别M9是占有优势,但是,如果只说作为机体整体的构造物的坚固度的话,旧式的“野蛮人”却是胜过M9的。
洛克把神殿弄塌将敌人拉来垫背,就是赌在了“野蛮人”这种特有的顽强上。
绝对不是强大的机种。但是总而言之,却也不容易坏。再怎么勉强的状况也抗得住。直到最后的最后也一直坚守岗位。这就是RK91/92系列“野蛮人”的最大的强悍之处。炎热与湿气,沙砾与尘土。恶劣的燃料和油。几近荒唐的荷重,和许许多多小的损伤。就这样忍耐着战场上的一切,默默地为主人持续战斗着的专业工具——那就是这种畅销机体的真正的价值所在。
作为AS的*纵入门接下这种机体的洛克,在“黄昏”的时候,一开始会讨厌“战翼天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被给予宣传说“添加了先进的机能”的“试作机”就欣喜若狂的,只有那些假充英雄的菜鸟而已。
洛克大略地检查了一下机体的状态。
左半身的油压正在下降。引擎的温度也始终降不下来。平衡器的状态也很奇怪。股关节处正在发出骨架之间相互干涉的异常声音。
但是,就算如此,洛克还是满足地自言自语道:“真是好机体啊。”
M9终于扒开瓦砾,在他眼前爬了出来。
相当勉强的样子。
洛克*纵着“野蛮人”,轻而易举地抓住M9的脑袋,将仅剩的最后一把HEAT战锤抡过头顶,毫不留情地向着敌机的腹部——发电机的部分敲了下去。
看到M9被准确地破坏了动力部分,变得无法行动之后,库拉玛小小哼了一声。
“哼……”
虽然很不愉快,但是不得不承认。
真的,实在是个不得了的混蛋。居然真的用那破*打赢了。
虽然迄今为止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AS*纵兵,但是将机体的特性熟知到那种程度,与占有压倒性有利地位的敌人交手,最终还大获全胜,这样的家伙可是从来没见过。
那种冷静。那种长于计算。
虽然也有这个兵器领域历史尚浅的问题,但是克鲁斯洛克的*纵技能、实战经验水平都是那些半吊子的正规军*纵兵绝对赶不上的。本来的话,“神泪”应该是需要这样的男人的——(不过,光靠引诱是白费工夫吧。)
绝对不认为顺安事件以后,一直对立到现在的对手会老实地改变自己的宗旨。即使用Mr。Ag囚禁的那个女孩来做诱饵——也是不可能建立起真正的契约和忠诚心的吧。一旦确保那个女孩的机会来临,克鲁斯洛克一定会将如现在所见的战斗技能全部动员起来,与“神泪”对抗下去的。
结果,还是只有杀了他吗。
库拉玛扫了一眼署长的侧脸。他大概万万也没想到M9居然会被打败吧。掩饰不住狼狈的样子,正“不可能”啊“什么东西”啊地不停嘟囔着。
“……那?你打算怎么办?”
被库拉玛这样一问,署长如梦方醒般地眨着眼。
“我们这边的真实身份已经全都让他知道了。那家伙正干劲十足地要来掐死你啰。”